眼前凶尸即使尸化,步伐却依旧缓慢。聂阳猜他与屋内那具狂尸不同,应该只是普通凶尸,而且还是死后染上的尸毒。料理他和杀掉几只野狼难度差不多,只是他不明白,为何洼巷中会有尸毒,真火教的事情过去已有小半年,难不成如今还有余党在京城?
凶尸嘴中流脓极其恶心,与其说是它主动要袭击自己,倒不如说是有一股什么力量将它身子拖住不让其行至聂阳跟前。
聂阳长剑“故意”剑芒冷冽,阳光照射其上反出冷冽的光。这名儿还是聂阳曾经斟酌再三才让铸剑师刻上的。故意,故人之意,故心之意。
这凶尸蹑手蹑脚的样儿不难让人看出他尚存理智,本来身死之人竟然因为尸化得以重新窥视阳界一眼,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不过聂阳正好用它问问这其中的幕后黑手,免得到时候再出了岔子。尸毒若是蔓延开,就幽鬼司的人手可得费上把子力才能根除。何况到那时,百姓又不知道有多少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凶尸行至数步之前突然快了一起来,“吼!”一跃飞扑,聂阳侧身躲闪,两人擦身而过那刻,聂阳剑锋划过,一刀斩下凶尸左臂,没有一丝犹豫。
那凶尸转过身来,一爪挥过,扑了个空。
又是一剑寒芒划过,这下失去的是它的左腿。凶尸独腿蹦跶几下便倒在了地上,聂阳用一边晾着的破布擦了擦剑刃上的污血。见凶尸在地上挣扎却无法站起,他缓缓举剑。
“你既然死了,就该好好投胎去!”聂阳话罢,“故意”穿喉而过,凶尸彻底没了动静。
聂阳拔出长剑暗自感叹,明明只是个孩子……
趁他魂魄还未飞升,聂阳收回长剑,从袖中掏出镇魂符贴于凶尸额头之上,那凶尸好似触电般提起身来。较之前相比,它眼里的血丝散了许多,看来是聂阳刚刚那剑刺喉彻底绝了他的气。
聂阳道:“我问你一句,你便答一句,不可多语。”
贴上镇魂符的凶尸好似听懂了他的话,脑袋微微点头。
聂阳道:“姓氏,年龄,出身何处。”
那凶尸听罢,缓缓张口,顺着嘴角流出大量脓液和污血的混合物,这才听到了些声音:“陆小七,十二岁,关中汾河人。”
聂阳心道:“汾河?那不是十年前关中饥荒的重灾区么?看来这孤儿应该也是那时虽父母逃荒来的。”
聂阳又问:“尸毒何时染上,你被何人所杀?”
听到这儿,那凶尸突然闭口不谈,面露惊恐口不能言。聂阳见他这般惊恐,想是遇到了什么极恶之人,聂阳运力于指,点在他额头上的镇魂符上,凶尸这才镇定起来。
“尸毒……于一月之前染上,一月半前……被一黑衣除妖人所杀。”
这话让聂阳震惊,就他观察尸毒,应该是这少年死后才染上的。但问尸术是不会撒谎的,难不成那除妖人知他是人还要痛下杀手?且不说他是活人,但是他这孩童乞丐身份,又有多少人会同他过不去,要将路边一个要饭的小叫花子置于死地?用句不恰当的话说,他连被杀的资格都没有。
除非……他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导致他必须得死。
聂阳犹豫片刻,道:“杀你那人是何面孔?为何杀你。”
闻到这儿,即使刚刚聂阳用了定神咒,陆小七却依旧害怕抖动,聂阳只得攥住他的手一边输送一边安慰道:“你莫怕,那人是恶人,我问他便是要替你报仇。”
听到报仇二字,陆小七竟反握住聂阳的手,眼里含泪沙着嗓子道:“不只是我!你也要替那些死在那个畜生手中的孩子们报仇!那家伙……那家伙!就是个畜生!”
聂阳见他情绪激动,也不好再激他只是一个劲儿的安慰他:“如此,你就更应该将那畜生的信息告知于我,我的问尸术撑不了多久,你长话短说。”
陆小七咬牙切齿的模样恨透了那个杀他之人,道:“那日我要饭回来,揣着几文钱路过城隍庙,就听见里面有年轻女子的呼喊声。出于本能我便悄悄躲在门口看了一眼,谁知道里面竟是……竟是一个除妖人画着咒术,地上躺着的女子奄奄一息。”
陆小七啐了口污血:“我见他是除妖人,心想那女孩应该是妖怪,我便没有放在心上。可……可下一幕……”说到这儿,陆小七胃里直犯恶心,要不是自己成了活尸,只怕会恶心得吐出胆水儿。
“他!他竟然伸手刺穿那女子的心脏,将她的心脏硬生生扯了出来。那……那姑娘的嘶吼惨叫……我即使是做鬼都忘不掉。当他转过身去我才发现,这地上躺着的……除去那个姑娘,还有数十个已被剖心的孩童,就连城隍庙的庙门上都溅上了血珠。”
说到此处,陆小七面露怯色身体发抖,道:“那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转过脸来恰好与我四目相对……当我在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倒在了城隍庙的台阶之上,满身是血。”
听到这儿,陆小七眼泪溢了出来,嘴里重复着一句话:“大侠,你一定……要替我杀了那个畜生,为那些无辜的人报仇!”
聂阳擦了擦他的眼泪,道:“那你可有看清他的模样?有何特征?”
说到这儿,陆小七开始回想起那人的相貌特征,道:“那日我看的也不太清楚,大约四十来岁模样,腰间别着一柄竹笛,虽未听到他说话,可他嘴里默念的咒语让我觉得有些怪异,好像……不是中原的人。对了!那人满脸梵文好生可怕,你要是遇见他——”
陆小七话音未落,眼中光芒彻底消失倒在了地上。聂阳明白,是问尸术的时限到了。好在自己已收集到了些特征,将信息带回幽鬼司去,说不定会有人知道这人是谁。
聂阳轻轻合上陆小七的眼睛,他也是个苦命孩子,待这事儿结束聂阳定要将他与噜噜好生安葬。
聂阳正想到这儿,屋内突然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便是激烈的打斗声。聂阳一脚踹开木门,只见宋栎单手扶墙口中溢血,像是受了内伤。后者瞥了他一眼大喝:“别过来!这凶尸,咳咳……好厉害。”
聂阳瞧见噜噜眼仁通红,立于破棉被上满脸杀意,他又瞥了一眼地上的储魂袋,想来是因为彻底没了人之魂,眼前的噜噜已经变成了一个纯粹的妖怪。
聂阳走到宋栎跟前将他护在身后缓缓拔剑,道:“你出去,我来对付他。”
宋栎捂着刚刚被他重击一掌的胸膛,道:“你不是他的对手,这……这噜噜可是凶尸,不会咒术的你对付他一不留神便会丧命。”
聂阳没有回头,只是紧握“故意”剑尖指地道:“我能对付他,你信我便是。”
他的话语斩钉截铁没有给宋栎一丝质疑的余地,后者知道他是替自己着想。虽说自己会咒术,可狂尸移动速度极快,而且又处在狭小区域,让他除妖确实不合适。
如今自己只得退出房去免得成了他的累赘。自己虽可以用拟魔与狂尸一斗,但自杜鹃纹出现后他就明白了,若再不克制妖力使用,只怕终有一日,自己会堕入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