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玥山不过三日,两人骑过关隘进入大宋疆土。宋栎这第一件事儿,便是找个酒肆痛饮一番,这一路上滴酒不沾可算把他憋疯了。
恰巧两人骑行路过一个乡集,宋栎掐指抬头望阳,算了算正值晌午,在这里歇息片刻也是好的。宋栎朝云苍投去小狗般可怜眼神,后者叹气扶额,“罢了……歇息片刻吧,不可饮酒!”
听他松口宋栎跃下马背拴在树上。
“行行行!云师兄的话我哪儿敢不听啊?!”宋栎说完便把玩着手中钱袋走去酒肆。
刚过晌午,集市附近菜农边走的差不离了。今日的太阳虽不算大,但在这儿迎头晒上几个时辰也确实磨人。这些远道而来的货郎们,架起小摊兜售着十村八店的物件儿,宋栎走到一位黝黑干瘦小货郎摊铺面前,抓起一根地瓜干就准备往嘴里送。
那小货郎上下打量不过十二三岁,做生意来有板有眼。见宋栎想吃,一把抓住他的手,“公子公子!我们这是小本生意,你要真想吃的话,得付钱。”
小货郎伸出手来竖起五根手指,“五文一斤,谢绝还价。”
听到这价钱宋栎扬唇轻笑瞥了他一眼,“小崽子,我就吃一根不为过吧?来来往往这么多人,你也不差我这点钱对吧?饶一根呗?”
这话出口,小货郎那张微笑的脸立刻阴沉下来,“公子啊,我瞅你这身差穿得不错,咋的?五文钱的地瓜干都吃不起?”
小货郎那一副轻蔑模样让宋栎有点恼了,但毕竟是个孩子他也不想多费口舌,“好好好,你等着。”
宋栎摸了摸口袋,这才意识到银两全部在云苍那儿保管着。四处望去,云苍坐到路边小店里要了碗面吃看得宋栎火大,快步走到跟前坐下。
“二楞,给我拿点银子。”宋栎头也不转瞥着别处。
“怎么?朝廷命官吃个地瓜干都掏不出钱来?”云苍也不抬头,喝口面汤酸了他一句。
见他吃得起劲宋栎也有些眼馋了,“哎哎哎!我的钱可都在你那儿呢,你别想耍赖。”说还不够,宋栎竟伸手去夺云苍放在桌上的钱包,却被云苍先一步抓住手掌。
“哎!你什么意思?!这可是我自己的钱!”宋栎怒站起来,这动静将周围吃面的走商乡民吓了一跳,目光瞬间聚集到了他身上。毕竟穷乡僻壤连山贼都不愿光顾,能看到宋栎这般凶恶的人也算是新鲜事儿。
云苍不慌不忙放下筷子,“你的钱?你的钱还未进入苗疆之前就被你小子挥霍光了,你哪还有钱?进了苗疆用的都是我的俸禄,我不找你麻烦,你小子还蹬鼻子上脸是吧?!”
云苍面色铁青,盘缠每人本有一百两。可这家伙嗜酒如命,还未过长江光酒水就花了七八十两。这还不加住宿干粮,真要加起了别说一百两不够,就是二百两他云苍都得自己再给这嗤子搭上二三十两。
好在自己临走前姬韵悄悄塞了二百两银子,否则这一路他们得要饭回去。堂堂朝廷四品官员,要真要饭去,那可真把祖宗的脸都丢尽了。
这话说得宋栎面色尴尬,他花钱大手大脚惯了,若是在汴梁还能厚着脸皮找宁安借点,毕竟她是将军家的千金,这点小钱还是掏得出的。可一到了外地……
“那……那我总不能连饭都没得吃吧?!”宋栎看着云苍的面直咽口水。
见他那可怜兮兮的样儿,云苍叹了口气,“店家,再来一碗阳春面。”
“哎哎哎!别介啊,这面谁没吃过啊,我想……买点地瓜干吃吃。”宋栎抓住云苍的手臂摇晃,就像索要糖葫芦的小童。
“松手!你都多大了还这么幼稚?没有!要吃便吃,不吃滚蛋!”云苍拽开他的手臂,埋头吃自己面。
“你!二愣子!一斤地瓜干能要你多少个铜板儿?你这么小气不怕遭报应吗!”
宋栎这无理取闹的话终于惹恼了云苍,后者掷筷怒起,“呵呵,你有那能耐你掏啊?!区区一个娼妓之子也配与我叫板?你去偷啊!你不是擅长么!去啊!”
周遭的食客乡邻被云苍的大吼吓得不轻,两人穿着倒像是颇有身份的贵公子,可怎么能在外如此喧哗?也不怕外人说他们没了家教。
掌柜见势不妙,悄悄唤来小二,“你快去报官,就说这儿有人闹事儿,快去!”
小二肩上耷拉着抹布刚跑一步,衣衫被突然出现在门口的宋栎一把逮住。
“等会儿,小二哥这么着急,去哪啊?”宋栎皮笑肉不笑的模样让小二腿软,后退数步吓瘫坐在地上。
“公……公子,你你你!你别过来!再过来我可喊人了。”小二一边向后蹑足一边大喊,那声音带着哭腔好似宋栎会要了他的命般。
“哎!你怕啥,小爷又不会动你。你放心!”宋栎将他拉起身来,目光转过来盯着怒视自己的云苍。
“倒是这个小气家伙,我今日定要让他好看!”宋栎边说,手指掰得嘎吱作响。
“呵!就你那点三脚猫功夫,也敢和我斗?”云苍踢开挡在两人跟前的木凳,将包袱放在桌上。
两人剑拔弩张一触即发,食客乡邻见此情形纷纷跑出店去,宋栎本以为是害怕他们误伤。却不想那些人群纷纷站在店外观望,一时间围得水泄不通好不热闹。毕竟在这官道边的小村没有什么新鲜事儿,能看两人掐架感觉也是极好的。
这店并不大,不过是几方土墙搭上木板子盖出的食铺。门口支起一口大黑锅,厨子便在那儿给来往旅人走商做些果腹的食物。屋内不过四五张小方桌、几根长凳子。
这架宋栎本不想打,并非怕打不过,而是确云苍所言,是自己挥霍无度才走到如今的地步。可他一向好面子,就连买那地瓜干也是,答应了那个小货郎要买他就得买,否则在他眼里自己和那些混吃混喝的破皮无赖有什么区别?
加上这么多人看着,视线所及是他最受不了的,只想给自己找个台阶下。可偏偏遇到的就是这个不懂变通的二楞子,看来这架非打不可了。
“找死!”
宋栎踏前一步伸手去抓云苍衣衫,后者侧身躲开手掌揪住宋栎手臂,另一只手一掌击出。好在宋栎及时挣脱,那掌才扑了个空。掌风击出打在柜台上,酒坛子碎落一地。
酒坛碎落一地,掌柜连滚带爬扑倒柜台边,心疼的捡起酒坛陶片,“天老爷!我四十年的女儿红!”
宋栎后退几步看了一眼掌柜的,对着云苍讪笑冷嘲,“哟,世家公子还砸店啊?可真有教养!”
说完便是一记扫堂腿击出,腿风扬尘锅碗瓢盆一阵摇晃。云苍定下神色,趁他腿未及身,一拳挥向宋栎脸颊,犹如白鹤亮翅。臂化鹤翅挡开宋栎扫堂腿,震得他踉跄数步。
“好!公子好功夫!”店外百姓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竟拍手叫好起来。
只有掌柜的瘫坐在柜台旁心疼的将陶片捧在手心,“好?好个屁!我那四十年的女儿红哟。”
说时迟那时快,两人拳脚有暴风骤雨般相互攻防,掌风略过宋栎脸颊扬起鬓发。后者伏身掌击向云苍腹部,云苍躲闪不及只得运气挡下。
“啪!”掌风正中云苍小腹,他深吸口气灵力护身,抖擞身躯将宋栎震开。
“天爷,这公子还会气功啊!真是高人!”店外像是走镖镖师的男子,看到这幕拍手称快。
他一个习武之人哪里见过气、灵一脉,不过练了些腿脚功夫,如今见到自然欣喜。
宋栎震退数步才勉强站住,“好!好家伙!你来真的啊!那可别怪小爷下手不知分寸了!”宋栎攥紧拳头,嘴里振振有辞。
令咒毕,拳聚气。
拳如黑虎之爪五指张开,云苍还能看到掌中聚集的灵力,看来这家伙是真的下狠手了。估计是刚刚镖师的呼喊让他失了面子,这才决定挽回一城。
云苍知道自己今日若有半点马虎,便会在乡亲父老面前丢人。站稳马步运气于掌,闭眼凝神感受天地之气。
树叶飘落之际,两人入脱弓之矢冲出,爪章掌相接那瞬,扬起风尘掀翻店内所有的桌椅。两人咬牙皱眉内力相拼,看得窗外百姓目瞪口呆。
宋栎狠笑一声,“呵呵,二愣子你的鹤掌还是没长进啊!”
云苍青筋暴起手臂加力,“你这嗤子的虎爪也不过如此!”
“呵!”
“呵!”
两人掌拳分离片刻,运足灵力再次相碰撕咬,扬尘飞出挡住围观百姓眼睛。
突然,一把黑柄朴刀划破扬尘飞向两人,两人见状赶紧分开。
尘土散去,店铺面前突然站立着一位黑紫狩衣女子,白皙脸颊带着冷俊。不同于姬韵脸上的那丝英气。
此女眼中有些许戾气,眉宇间有一股让人看不透的情愫,好似怨恨又好似哀伤。不过看到这身他俩再熟悉不过的衣裳,只得收拳作罢。看她样子不过二十来岁,刀法却老练毒辣,刚刚拿刀并非奔着一人前去,而是横劈直取两人头颅。
宋栎看她那身衣裳和腰牌,该是巴蜀幽鬼司之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