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月燕别离带着绮罗罗四处奔走,仗着讹兽神速,九州八荒在她眼里不过数步之土。可真火教的线索,又岂是她这般毫无目的便能寻到的?四处奔走后,她最终在梓州停下脚步,寻了数月,她也累了。
在客栈打个尖儿的功夫,绮罗罗这小丫头便不知道跑去了何处。要早知道带孩子这么麻烦,自己当初还不如把这小妮子塞给熟人养活。
燕别离轻轻掏出铜板放在桌上,提剑刚走出门去,就瞧见绮罗罗守在一旁小街的糖葫芦摊儿前,盯着货郎吆喝,咽着唾沫盯着糖葫芦串。
货郎见她杵在这儿也有许久了,便俯下身来,“女娃子,你想吃嗦?喊你娘拿钱来买噻?”
这话吓得绮罗罗一个激灵,豆大的眼睛转悠着好像在想些什么,“我没有钱……”
绮罗罗抱歉的掰着手指头,货郎见她这般可怜该是与大人走散了,殊不知道一边的燕别离正躲在树后偷看他俩。
“这样,我给你几颗糖豆,你找你娘亲去。”货郎从摊上糖罐中倒出四五颗红糖豆,一颗一颗放在她小手里。
绮罗罗盯着手中糖豆,又瞥了一眼草桩上插着的糖葫芦,拉住货郎的糙手将糖豆还了他,“我不要这个,我要红红的那个。”
这一句可苦了货郎,蹲下身来哄着绮罗罗,“女娃子,我们这是小本儿生意,这糖葫芦得三文钱呢,你有吗?没得的话,我不能给你。”
听到不能给三字儿,绮罗罗眼睛泛红快要哭了,见她这样货郎可慌了神。
“哎哟哟,张三儿还欺负细娃儿嗦。”
“啧,平时看他老实巴交的,咋欺负起小娃娃来了?”
周围的街坊摊主嚼着舌根,张三儿没办法只得认栽,“得,女娃子你莫哭了,我给你吃,行了吧?”说罢,张三儿拔下一根糖葫芦递给绮罗罗。
绮罗罗擦了擦快要溢出的眼泪,泛红的眼睛盯着糖葫芦直咽口水,手却老老实实背在背后,“不行,我……我没有钱。”
“哎呀,你这个小娃娃,我说了不要钱,你拿着。”
听他说不要钱,绮罗罗伸出小手将一长串糖葫芦握在手里,“谢谢哥哥,你的大恩大德我会记一辈子的。”说完便咬下一颗塞进嘴里,酸甜刺激着她的味蕾,这一刻绮罗罗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儿。
“哎哟喂,你这女娃娃,就这么一串糖葫芦就是大恩大德啊?对了,你娘亲去哪了?”张三瞥了一眼四周,燕别离赶忙躲藏在树后。
“我娘亲……我娘亲死了。”见她如此平淡说出,张三儿心里有些揪得慌,好似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错事儿般。自己也是年幼丧母知道这种感受,有句俗话说得好么:没妈的孩子像根草。
这感觉,他是再熟悉不过了。摸了摸绮罗罗的小脑袋,“我听你口音应该不是我们这个荡子的,你是哪儿来的呢?跟哪个来的呢?”
“绮罗罗跟干娘来的,我干娘可厉害了!白裙蝶剑,哦对了,还有一只可爱的大兔子!”绮罗罗眉飞色舞,用手做着挥剑动作,看来在她的心里燕别离真是一个奇女子。
“哈哈哈,你这女娃娃有些意思,那你快些去找你的干娘,莫让她等急了。”听绮罗罗说起干娘,张三儿这才松了口气,这半大的孩子若没人管,只怕活不长久。张三儿说罢便走回货摊吆喝起来。
“瞧一瞧看一看咯,酸甜的糖葫芦~上好的膏药,剪刀,瓜子儿咯~”张三儿吆喝声清脆动听,回荡在这条小道上。
绮罗罗灵机一动,也站在货摊旁清了清嗓子,“咳咳——”
“瞧一瞧看一看咯~酸甜的糖葫芦~上好的狗药,剪刀,挂纸儿咯~”这一嗓子看出来,街坊四邻纷纷笑起来,也惹得张三儿不好意思。
“你这女娃娃,你要喊就喊对噻?你告诉我,啥子是狗药、挂纸啊?”张三儿见她不打算离开,轻轻推了推她的后背。
“你呀,还是去找你的干娘吧,别让她等急了。”虽说绮罗罗可爱,可她站在这儿自己也不好做生意,他这小本买卖可经不起折腾。
“干娘?我干娘就在这儿啊,咯~”绮罗罗伸出小手指指责路边杨树。
“她躲在后面呢~”
听绮罗罗一说,张三儿这才瞧见一位冷艳动人的白裙女子藏在树后,后者瞧见他在看自己,连忙将身体缩了进去。
“别躲啦!我都瞧见了~”绮罗罗小跑过去,拉着燕别离的手缓缓走到货摊前。
燕别离这一现身可不得了,这眼睛楚楚动人的绮罗罗已经吸引足了街坊四邻的眼球,如今又突然出现一个美若天仙的女子。整条小街的目光全都聚集在了她俩身上,从未来过人界的燕别离还未适应这么多人的目光,感到浑身不自在。
从衣袖中掏出二两银子扔在货郎上,“这是糖葫芦钱,我们走,你以后再乱跑,信不信我打你手心。”燕别离拉着绮罗罗准备离开。
张三见她要走,立马拿上银子拦住她俩,“不行不行,你这给的太多了,我这一草桩糖葫芦都不值这个数,这钱我不能要。”
张三说完就将银子递到燕别离手中,见他如此善良,燕别离扬唇一笑。这一抹笑容让周遭的百姓醉了心,天下怎有如此美丽的女子。
“你这凡……凡……贩子还有些人气儿,这点银子你就拿上吧。”燕别离不由分说,将银子再次塞到张三手中,见他不要还不忘瞪他一眼,搞得张三只得收下。
“那……那姑娘日后路过梓州,我张三再请姑娘……吃糖葫芦。”然而燕别离并未将他的话放在心上,拉着绮罗罗走出小街。独留身后张三垂头叹气。
“唉,到底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又怎么能看得上我呢……”张三儿暗自嘀咕,可今日看到这般动人的美娘子,也算是他的福分。
绮罗罗被燕别离牵着走在街上,手中挥舞糖葫芦串模仿燕别离的剑法,看她这样子,燕别离轻笑一声,“你这丫头,当真想学剑法啊?”
“那……那当然,绮罗罗也想做干娘这样厉害的剑客。”听闻她口中剑客二字,燕别离又笑出声来。
“呵呵,你这丫头,谁告诉你我是剑客的?”燕别离猜想,是这小丫头见自己挂着一柄白纹剑,才会认为自己是剑客吧。
“那……那绮罗罗不管,反正你要教我剑法,万一日后……你不在身边,绮罗罗被人用大耳刮子欺负,我也好反抗一下。”绮罗罗声音发颤,让燕别离有种异样的心酸感。
她燕别离是长生不死的神明,而绮罗罗不过是秦怜转生后的另一道人生,她自不会陪她太久。绮罗罗毕竟是凡人,让她融入这人间才是自己该做的事,也是为了让秦怜重新活过。这是她轮转君的失职,也是自己的救赎。
“好好好,等你再长大些,我便教你,如何?”
“光说不算,拉勾勾~”绮罗罗伸出小手指,燕别离叹笑一声。
“好,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说到一百年时,燕别离话语一愣,一百年对她来说……真的太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