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鼓大作,白夜军拿起钢刀长枪列阵攻击谷口。寥寥数百人的攻势无异于自杀,可在先锋官的带领下,士兵无一不抱着必死之念进军。因为他们相信大帐之中那个被称为恶鬼的男人,能够带领他们走出困境。
杀声震天,死守谷口的王军见他们气势汹汹冲来,握紧钢枪的手颤抖生汗。眼前这帮困兽犹如恶狼般骇人,扑向王军军阵。撕开一道几十米宽的大口子。骑于马上的先锋官见此情形立刻吹响军号,示意总阵围攻已被撕开。
号声响彻山野,传到白夜军大营。身着黑铠的云虎伴在云让身边立于高台之上,见他听见号响却无指令,心中不免捏了一把汗。
“少主,此刻正是突围之机,何不派遣援军相助先锋军,我等便能脱困。”
云虎的话云让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抬起手臂指向远处山谷边的王军军营。
“云虎啊,你可知我们的对手是谁?”云让的声音冷冽而严肃。
“是……是君子竹云扬先生。”
“哦?”云让转过身来,盯着魁梧的云虎,“你还知道是云扬?你以为他会犯这样的错误?跟我这么久还能说出这般话,真不如你死去的弟弟。”
眼前男子目光冷冽凶狠,好似伏在黑夜中的山豹,让这八尺大汉说不出话来。
“云虎愚钝,真是有愧于少主。”
“无妨,这是那人的小伎俩,我们不理便是。”云让说完便准备走下高台。
“少主!那,是否派人前去援救先锋军?”云虎撑着护栏叫嚷,台下的云让却挥了挥手。
“若是他们能回来便好,若是不能……厚葬他们。”云让走进大帐,这一生他杀了太多杀人,亦知道忠心的作用,那些人愿为他而死,自当高看。
而远在数十里之外的宋栎刚从玥山下来,见云苍坐在客栈门口发呆,瞧他那模样似乎在思索些什么。正当宋栎扭扭捏捏思考要不要告诉他平息战乱一事时,他却瞥见了自己。云苍见宋栎这般模样,便知又惹出了祸事。
“你过来,说吧!我挺得住。”云苍站起身来抖抖衣衫,云氏内斗让他无法插手,此刻的他已经不在乎任何打击了。
“宗主说的第三件事,便是平息苗疆战乱。”
听到这话云苍大惊失色,仿佛一记重拳直击心脏,“你……你应下了?”
“嗯。”宋栎垂头不敢看他,如今他们已处于进退两难之地。
云苍被他的话气得冷笑,后退数步。这么大的事情他竟然说答应便答应,这下可捅了大篓子。且不说两军在藤川谷掐得你死我活,就算协助王军打败白夜军,那也不是他俩不懂兵法、韬略的除妖人能够做到的。
“好……好!我倒要问问你,这下怎么办!”
“不难,帮你堂兄,杀了你小叔便是。”宋栎这句话彻底惹恼了云苍,揪起宋栎衣衫一拳打在其脸上。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云氏内讧已让云苍万蚁噬心,宋栎这般不负责的话,让他更加难受。
“咳咳……没别的原因,如今你我要想活着回汴梁,只得杀了他。”
宋栎挣脱其手,抹了抹嘴角之血,他知道这件事对云苍来说有多难。可这如今他们已没得选,若不杀了那恶鬼,他们便会人头落地,说不准宋皇还会迁怒于整个幽鬼司。
云苍心里自然明白,但当这个事实从别人口中说出的时候,他依旧无法接受。见他沉默无话,宋栎牵来一匹白马将缰绳递给他,自己骑于花生之上。
“走吧,说不准……还能赶上见证他最后一程。”
听闻宋栎的话,云苍艰难上马,同他一起奔出玥镇去往藤川谷。那里是云氏之墓,也是永远的悲怆之地。
玥山上,殷赋见小黎没了踪影,还以为又使性子出去玩耍了。本来喜欢宁静的他因为小黎的到来,觉得稍稍热闹点也无妨。独自一人去会会自己的太子老友,却在冢前又见到那美妇人。虢步唯跪于草席之上给太子墓磕着头,见他前来缓缓站起身来行了一礼。
“道长也来看夫君?”
“嗯,闲来无事便来看看。”殷赋这话惹得虢步唯嫣然一笑。
“呵呵呵,道长真是好兴致。这云海下杀红了眼,道长这儿却无事可做,看来这修道之人确实比我们这些俗人沉稳得多。”
这云海遮住了世间许多丑恶,道声阵阵不绝于耳,清晰寡欲超脱俗世便是玥山门人的追求。虢步唯羡慕这帮人,能够躲在这幽静之处避开战火。又可怜这些人,见不到这三千世界的美貌。
殷赋招呼她在竹林边长凳坐下,自己点上一炷香插在太子墓前香炉之中。见他白皙冷俊的脸上挂着一丝难色,虢步唯便觉得他心里有事。
“道长莫不是来此与夫君叙旧?若是觉得妾身打扰了清净,妾身走便是了。”
见虢步唯要走,殷赋赶紧澄清误会,“无妨,我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罢了,夫人留下来陪我聊聊吧。”
“南诏道尊的面子,妾身岂能不给,妾身这儿还有上好的茶叶,道长尝尝。”
见她如此热情殷赋自然不好拒绝,接过她从木盒子里紫砂壶沏出的一杯清茶,饮下便觉得心境沉静了些。
“夫人烹茶手艺,只怕苗疆无出其右,泉水煮茶别有一番风味。”
殷赋这么高的评价让虢步唯受宠若惊,毕竟南诏道尊可是段氏王族都得给几分面子的存在,能够夸奖自己,便是莫大荣幸。
“呵呵,道长过誉了。我见……我见道长似有心事,不妨与妾身说说。若是不愿,那便当妾身未提过吧。”
“哪里话,夫人这般贤淑,君子自然喜欢。”说到此处殷赋一股难言之绪袭上心头。
“我最近遇到一位姑娘……”
说到这儿殷赋又说不下去了,毕竟是一个修道之人,将女色挂在嘴边总归有些不妥。身边的虢步唯见他这模样倒不像是个叱咤一方的人物,倒像是自己家爱上姑娘的小弟。
“呵呵,道长莫要觉得羞,这男欢女爱本就是世间常理。道长虽是修道之人,但总归是凡人而非神明不是?再则说,神明里也有轮转君救郎坠凡尘的故事嘛。”
听了虢步唯这番话,殷赋心里稍微舒缓了些,“说来奇怪,我自幼喜好清净,喜欢经书中的世间百态。可,那位姑娘的出现,竟让我开始着眼于经书之外的世界。我从未想过自己身边会有这样的一个人,以至于真正出现我面前时,这二十载人生竟给不出个答复。”
见他这般苦恼,虢步唯有些乐了,她可从未想过一个修道之人能露出这般表情,何况还是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南诏道尊。
“我看道长这般模样,倒像是云海下的千万寻常男子,见不到日思夜想的姑娘,心绪难宁。”虢步唯轻轻将茶杯托在掌中,“这是寻常之事,道长不必过于苦恼。依妾身看,道长该是爱上了那个姑娘。”
虢步唯站起身来收拾茶具提起木盒,听了她的话殷赋心绪更加乱了,“爱?可我是个修道之人,如何……”
“呵呵,道长修道撇开不说,你总归是一介凡人。这七情六欲哪能说放下便能放下,妾身还有事儿,就先告辞了。”
伴着虢步唯缓步离开,殷赋叹气一声走去竹屋。如今竹屋与往常并无区别,宁静清幽的环境和小黎未到之前一模一样,可这般环境竟让殷赋觉得不适应。或许真如虢步唯所说,他是爱上那个山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