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靖与杨康的比试是真真正正的友谊赛,基本没有任何看点。二人你来我往,轻打轻放,全是点到为止,毫无紧张感,当然也就没有多少精彩可言。围观的人磕着瓜子,吃着水果,唠着嗑,只当是为欧阳克和穆姐姐婚礼助兴的娱乐赛罢了。
第一局郭靖小胜,第二局杨康小胜,第三局居然平了。那还有什么必要再打下去?东邪和北丐相视一笑,好像他们本来也没打算怎么攀比似的。江南六怪和全真七子略有点失望,十八年的寒暑之功,那么卖力地付出,到头来竟然是不胜不负,对他们来说,就跟隔靴搔痒一样,压根就不过瘾。
西毒之子的婚礼,西毒本人当然列席,东邪和南帝二人带着门下弟子齐齐出动,洪七公更了不得,带着丐帮百八十号子弟一起参加了。从比武场地烟雨楼转战到美食之乡醉仙楼,开了几十桌流水席,人声鼎沸,简直水泄不通。
欧阳克满脸喜气,斗志昂扬,就像希特勒刚刚成功统治了全世界。穆姐姐昨天还起不来床,今天却精神奕奕,不见丝毫病容。病愈如此神速,看来昨天那位老大夫在嘉兴城里就要声名鹊起了。
“到头来,先进洞房的人是他啊。”
看着欧阳克和穆姐姐和和美美的样子,杨康撇了撇嘴角,话里带着几分不满,几分不甘,样子叫人看着好笑。
陆展元手持一管竹笛,起身上前,朗声说道:
“在下愿为二位新人吹奏一曲,以娱嘉宾。”
然后他向黄蓉痴痴的望了一眼。“在下,想邀请黄蓉黄姑娘,为在下伴唱。”
黄蓉有些犹豫,但在郭靖的支持和鼓励之下,还是答应了。
笛声清亮,充满愉乐之情,衬着陆展元温和清秀的眉眼,更觉秋风和畅,花气馨芳。黄蓉优美的歌声同时响起: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这歌名就叫《桃夭》,取自诗经,以平实的语言唱出了女子出嫁时对婚姻生活的希望和憧憬,用桃树的枝叶茂盛、果实累累来比喻婚姻生活的幸福美满,堪称古装版的《婚礼进行曲》。
我心中飘飘扬扬,趁人不注意,凑到杨康的耳边。
“若是你今后表现好一点,我就把三年的时间缩短一点。”
杨康双眼一亮,反凑了过来。
“那你说话算话,不准反悔。”
一曲完毕,众人不住拍手叫好。陆展元致谢完毕,收了笛子,把黄蓉叫到一边。
“黄姑娘,非常感谢你这段日子以来对在下的照顾,天下无不散的宴席,请容在下,向你辞行。”
黄蓉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微笑。
“为什么?陆公子你不是说想去桃花岛上看看吗?我答应过你的。正好我们在嘉兴的事情都办完了,明天就可以出发的。”
陆展元略一犹豫,勇敢地抬起了头,直视着黄蓉的眼睛。
“其实在下并不是想去桃花岛上游玩,而是想和黄姑娘朝夕相对。黄姑娘这么聪明,该不会不懂我的心意。”
黄蓉有些怔滞,时间就在他俩对视的瞬间凝固。如果不是早知道黄蓉心有所属,任谁都会觉得他们是在互相放电。
“黄姑娘,你是在下的救命恩人,在下本来以为,可以为你付出一切的……”陆展元幽幽说道,“但现在,我知道我做不到。我不能忍受黄姑娘对我视若无物,不能忍受被黄姑娘以外的人任意差遣,颐指气使,更加不能忍受黄姑娘和别的男人卿卿我我……”
说白了,这是他体内的大男子主义在作祟。可是我又觉得,如果真的有哪个男人能够全部忍受以上这些,而不表示异议,那只能说明此人有受虐倾向吧。人性真是无比复杂的东东啊……
“陆公子,我的确有过分之处,对不住你,请你见谅。”黄蓉及时打断他,不希望他说出让郭靖误会的话来。出现在她脸上的这种歉疚的表情,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吧。
“那么,黄姑娘的救命之恩,容我他日再报。只要我陆展元还活着,此生此世,我绝不会忘记这份恩情。”
黄蓉若有所思,没有开口。
陆展元再深沉地望了黄蓉一眼,轻轻合上眼皮,艰难地说出了心里的话:
“再见了,黄姑娘。保重。”
然后他朝黄蓉施了一礼,忽然就转身,很快的走了出去,甚至连头都没有回过来瞧她一眼。黄蓉暂时默默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也不知她心里是什么滋味。
陆展元刚刚离开,楼梯处走上来一个蓝衣女子,正是外号“铁掌莲花”的裘千尺。大概醉仙楼这里人太多太热闹,所以连她都听到风声,才过来碰碰运气找人。
她眼光在大厅里众人的脸上来回扫视,最后发现了朱子柳大叔,走上前去,颇为热络。
“怎么先生你也在这里?可曾见到一个二十几岁、白净斯文的书生?大概有这么高……”她试着以手比划起来。
朱子柳大叔至今没有正眼看过女装版的公孙止,所以他只能摇摇头。
“少年人虽有几个,均不足弱冠之年。”
裘千尺满脸失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这时候冯默风突然叫了起来:“柔儿,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咦,“柔儿”好像是书中跟公孙止搞婚外恋的婢女的名字吧?公孙止这家伙,怎么会傻到偏偏用这个名字作为自己的化名呢?
果然裘千尺目光如电,笔直地射过去了。公孙止无所遁形,几步冲到最近的窗口,就要跳下。哪知一个“伏地魔”般诡异的灰色影子从窗口潜进来,一把揪住他,反封住双手,叫他动弹不得。
你说人结婚,怎么尽是这么些个歪门邪道的家伙来捣乱啊?
公孙止的双掌被这“伏地魔”牢牢抓住了,犹似被什么火炭之类的东东烫到了,他脸色惨白,双泪直流,整个人凄厉大叫,不住弯下腰去,仿佛下一刻就要晕倒。冯默风挣扎着就要上前去,被陆乘风死死拉住了。这的确不是他该掺和的时候。
裘千尺大叫:“裘千仞!你快给我放手!”
细看那“伏地魔”的长相,跟老骗子裘千丈真像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身手又这么悍勇,必是裘千仞那厮无疑了。可裘千尺就这样子直呼岁数足可以当她老爹的兄长的大名,还理所当然命令似的口气,真叫人吃不消啊。
“叨扰各位了。”裘千仞冷冷的道。他口中说着话,手上必定丝毫不松,公孙止“哎哟”不止,等他这话说完,公孙止的声音已经微弱得不行了。
“裘千仞,你不是人!”裘千尺大骂一声,挥出腰间的长刀,居然直杀上前,跟她哥干起架来了。
她也是夫控,绝对的。这天底下她要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小妹,你这是干什么?二哥全是为了你好!”裘千仞怒气上脸,他略一闪避,愤而撒手。公孙止跌在地上,起不来身,貌似真的晕了过去。
“我不用你管我!你不是人!嫂嫂就是因为你才走的!你根本没资格做我哥哥!” 裘千尺刀口不改向,并且当面揭他哥的疮疤,无所顾忌地撒泼。
怎么裘千仞的老婆也跑了吗?他妹妹跑了老公,他跑了老婆。他一家子怎么都那么不遭人待见?话说他老婆是谁啊?什么时候跑的?这种爆炸性的新闻是怎么被封锁住的?全场百来号人的八卦之血瞬间沸腾了,三百多只眼睛都盯在裘千仞一个人的身上。这些人可不是普通人啊,都是有话语权,有公信力,有传播渠道的。
裘千仞恨恨地瞪着眼睛,可是居然没还他妹妹一句嘴,就这么忍气吞声了长达一分多钟的时间,然后袍袖一甩,昂首阔步走了出去。
裘千尺将瘫在地上的公孙止轻轻搀起,靠在自己身上。公孙止的十根手指已肿得如同十枝山药一般,可见裘千仞掌力之恐怖。裘千尺从身上摸出一盒膏药,替他抹上,轻轻松松把个公孙止抱起,带他到一旁坐了。这个女人真是,身强赛过活李逵啊。
一场闹剧暂时就这么收场了。
完颜洪烈已经剃度,法名慈恩,正是裘千仞在神雕中所用的那个一模一样的法名。他在宴席的全过程中都保持着安静,默默地转着手上的念珠,神情祥和,无欲无求,看来即使泰山崩顶,他也能不变色了。
武三通跟人有说有笑,划拳猜酒,他真的已经完全摆脱曾经的痛苦了。
杨康叹了一口气,说道:“人都是这样,总是不愿意一个人承受苦痛,当知道还有人和自己一样不幸,甚至比自己更加不幸的时候,总会平衡些。 ”
我又望向朱子柳大叔,他反而收了寻常嘻嘻哈哈的神色,态度严肃有余。
“你是希望你娘一直被人放在心里呢,还是被人放下?”杨康一本正经地问我。
“我怎么想的不重要。死了的人绝不会希望活着的人痛苦。”
杨康沉吟片刻,道:“那么你就让他为你做一件事,最好是一件比较难办的事情,这样他一旦达成,心里就如放下一块大石,整个人都会松快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