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子君很喜欢意大利, 她曾经用了整整一年的课余时间打工挣钱, 带家教,在商场门口卖咖啡,快餐店里炸鸡翅膀等等, 最后还算上多年来攒的压岁钱,然后独自一人去了意大利, 她到过马修的故乡,那个叫做苏连托半岛的地方。当然, 马修不知道。
但是马修发现这个王子对他千里迢迢随身带着的长剑很有兴趣, 他甚至怀疑这个王子是不是也懂得击剑。直到有一天,他对着一碗羊肉面祷告:“感谢上帝赐我丰盛的美食……如果是面包就更好了,阿门!”然后他听见自己的新主人扑哧一声笑了。
马修蹭得站了起来, 他瞪着梁子君, 喊道:“你懂拉丁文!?”
梁子君笑得很自然,她道:“我怎么会懂那个。”
马修不太相信, 他说:“那你为什么会笑?”
梁子君指指楼下, 她说:“刚才有一个小孩翻了一个跟斗,很有意思。”这话说的跟真的一样,而且刚才楼下也的确有个小孩翻了个跟斗。
虽然马修没有看见那个翻跟斗的小孩,可他还是相信了梁子君说的话,只是就在他讪讪的回头往自己那张桌子走的时候, 黄药师说道:“你听懂了。”
梁子君并不希望让人知道她懂这样一种文字,尤其是黄药师。因为她实在无法解释她怎么会懂这样一种文字,她只有二十三岁, 前面的十年都在西夏王宫里,后来的五年一直和叶轻在一起,接下去的五年时间,她每年离开嘉兴的时间不超过两个月,只有一个朋友是洪七公,而最近三年有关她的事没有黄药师不知道的,她怎么可能会懂一个千里之外的国度通行的文字?这就好比她从来不与黄药师讨论算术,因为她可以用微积分轻易的解出一道哪怕对于黄药师,也是很难很难的题,但她说不出为什么她会这样解。
可是黄药师用那平淡之极的语气说:“你听懂了。”
梁子君可以说是黄药师见过的最聪明的女子,她甚至记得两年前很平常的一天黄药师穿的是什么衣衫,并马上从衣柜里把它找出来,哪怕那个衣柜里绝大部分的衣服都是青色的长衫,甚至连用料都是一样的,针线走路也是一样的,她还是可以把它找出来,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一模一样的物件,她可以清晰的从记忆里找出那些哪怕当时她并没有多加留意的细节。
她总是清楚自己该做什么,唯一的一次不清楚可能是在第一次见到黄药师的时候,那个时候黄药师并不以为意,这样的人他见的多了,何况还是一个女子,直到后来他才知道,那对于梁子君这样的女子来说很不平常。
不过再聪明的人总还是有疏忽的时候,只是看有没有比她更聪明的人能找出这个破绽,她的破绽是在归云庄的那次,她比黄药师先到,悬在房檐的下面,那个时候黄蓉和怀揣着《九阴真经》的梅超风都在房子里面,看起来这很正常。她在那里,因为黄蓉,也因为《九阴真经》。
但不正常的地方在于,若她是早就找到了黄蓉,为何不现身与她相见?而若她是为了《九阴真经》那就更有意思了,她是如何能知道梅超风会到这里来?
黄药师邀她一路进去与黄蓉相见的时候,她还换了一身衣裳,显然,她在归云庄不是一日半日了,她并不是跟着黄蓉来的,这一切就好象她早就知道黄蓉和《九阴真经》都会来这里,只是在守株待兔罢了。
说到这个的时候,黄药师坐在宫殿里间的一张椅子上,独自对着一盘残棋,他的边上有一张软塌,是梁子君最喜欢的位置,她总是靠在上面,偶尔的伸伸脖子,眯着眼睛看一看棋盘上的进展,又缩回去,半晌后道出一步棋,逼得你不得不随了她的意,可那步十有八九都是她随口一说的,只是为了越搅越乱罢了。
可是如今她不在那里,而是站在外间的窗边,拿着一杯酒。她问:“还有别的么?”
“我原想你回师门拿来救七公的应是些医学典籍,或是解毒奇药。你不应知道《九阴真经》上有救人之法。”
“或者……我之前有看过。”
“你若是看过定然当时便说了,何苦回去拿。”
有个词对于黄药师可能永远都是一个忌讳,那便是过目不忘。所以梁子君偶尔的总是在适当的地方表现出一些迷糊,这却不意味着黄药师便真的会以为她迷糊了。
梁子君低眉靠在窗沿边上,将酒在杯中轻轻荡动,说道:“黄岛主,偶尔的,你也应该给女子一些成就感。”
她说:“让我得意那么一两次,桃花岛又不会沉了。”
而黄药师说:“就算你知道再多的事,桃花岛也不会沉。”他拿起一个棋子放到棋盘上,话说得还是如此的轻描淡写:“即便是你把我桃花岛的帐本上也描上些鬼画符,藏到我们家院子的夹层里,桃花岛还是不会沉!”
梁子君坚信,在夫妻生活中,暴力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特别是两个会武的,如果一味的崇尚暴力,就更不好了。可她还是没忍住,将手里的酒杯连同半杯酒摔到了黄药师的身上。
黄药师却也不躲,大笑着任由那酒杯砸在自己的身上,衣襟上一片酒渍,酒香肆意,充斥着整个大殿。
梁子君有些气急败坏,道:“你窥我家私!”
黄药师对这话却是不屑一顾:“不过区区十一万五千八百两罢了,你又无父母兄弟,何来你我之说。”
话是这样说不错,梁子君倒也不是在意那些钱,只是她一想到自己一个做贼的如同做贼一样藏自己家的帐本时,后面还有一个人笑呵呵的看着,等她走了以后再抽出来看看上面是什么东西,然后想着:“哟,不就是一些鬼画符么?!”
“我如今有个爹!还有大哥!”只是这话说得梁子君有些底气不足,但随即她说:“你怎么知道我有多少钱?你看得懂么?”
黄药师道:“费了些工夫。”可在梁子君的耳里听来这怎么都像的安慰。
事实上,黄药师的确是费了些工夫,在嘉兴并没有什么胡人,他之前倒也未对西边那些子东西作过何考究,梁子君的家里自是一本西边的书都没有,只是那些个符号一看便知是数字,不过九个,要弄明白也不难。
黄药师拖着梁子君往隔间去的时候,被一把甩开,再拉上,继续拖。
“我是妖怪!”
“狐狸精?姿色差了些。”
……
“我是鬼!”
“天下没有鬼!”
“怎么没有!只因为她从来没有找过你么?”
有些话是脱口而出的,可是覆水难收。低头,抚额:“对不起。”半晌后才无奈的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事实上,我应该是死了,然后就到这里来了。”
被丢进澡池子里的时候,梁子君呛了一口水,往边上游开,却被拉了回去,背抵在池壁上的时候,黄药师问了一个梁子君完全没有想到的问题。
“死前成过亲?”
小气的黄药师!原本纠结快死掉的梁子君笑了。
可是她的笑却比之前她所有的话和那个砸在身上的酒杯更让黄药师恼怒。他的吻封住那带笑的嘴角,肆虐的如暴风一般,梁子君不得不用鼻子大口的呼吸,发软的双腿让她的身体不断的往下滑,她不得不攀上他的脖子,坐在他曲起的膝盖上。
当那修长而带着薄茧的手指进进出出,熟练的触动的每一个让她战栗的禁地,她听见他的声音:“成过亲没有?”
“成过!一个大的,三个小的,忙都忙不过来!”
华山论剑和普通高手的水平差距就在于,黄药师生气的时候,只需要运个气,梁子君原本就不怎么清楚的脑子整个被震得一片空白。只听得一阵轰隆声,再恢复意识的时候水池里漂浮着大块的木头和瓦片,头顶星空璀璨。
深秋的寒风刮在梁子君光洁的肩上,而让人羞愤的是黄药师竟然衣衫除了是湿的,上上下下整齐得可比堂上包公,正好这会子他的脸也比包公白不了多少!
“成过亲没有?”
梁子君却是气得脸发白,池子里的水被掌力拍得飞起数丈之高,后又如暴雨般落下:“你既早便知道了,成亲前为何不说清楚!如今这又算什么!”
黄药师的脸依旧阴沉的吓人,他冷冷的说:“那与你我的亲事又有何干系!?”
这话说得梁子君为之气结,她说道:“黄药师,你……闲来找虐!自虐便罢了,寻我什么事?!”
黄药师道:“成过亲没有?”
大殿之外,太监侍卫远远的伸着脖子,大殿的四个角上分别站着面无表情的小二,小五,小九和一脸慌张的马修。
马修是在欲冲进去救他家主子的时候被小九扯到角上的,他伸长了脖子试探隔壁那个角上的小九:“房子塌了,也不知道王子与老爷有没有事?”
小九横了他一眼:“乌鸦嘴!你死三百回老爷和……王子也不会有事!都是你惹的祸!站好了,飞进只苍蝇你就等着受死!”
马修瘪瘪嘴,站好了,他是可以理解的,以前在哈斯殿下那里也是一样的,新来的仆人总是受欺负。可是……
“小九!”
“有话快说。”
“国师来了让进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