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来一回时间其实并不是很长，待到高镇雄重新出现在唐欣家中时，纪轻风脸上闪过一丝不为人知的笑意，心道看来熊子的功夫并没有落下。趁着几位唐氏家族老人私谈的空挡，偷偷用眼神询问高镇雄情况如何。

眼见这个壮硕男子一脸漠然甚至隐隐带着怒意，纪轻风心头隐隐觉得不安。

另一边，高镇雄径自走到名叫程八百的高瘦男子身后，轻声说了一句后，一壮一瘦一前一后相伴着出了院门。

程八百将烟头扔在地上踩灭，不去理会熊子埋怨的眼神，轻声询问道：“有点棘手？”

高镇雄鼻孔里冒出两行白气，扯着脖子瓮声瓮气道：“我被人施了手段。”

程八百的眼睛眯了一下，随后快速回复正常，抬头仰视着比他高将近一头的熊子，只是本就狭小的眼眸无论怎样努力都好似闭着眼睛看人：“手段？什么手段？”

熊子简单的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期待着程八百的下文。程八百的眼睛再一次眯了起来，摸索着光滑的下巴沉吟：“是有点棘手，晋阳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个人物？”

“熊子，你先回去，这事千万不要声张，便是纪少爷那边也不可详细告知。看来，我得去拜访一下某个多年未见面的老朋友了。”

……

自吕松原跟随齐藤远渡东洋后，本就清静的大宅院似乎连最后一丝人气都被无情的剥夺了。

抄手游廊放置着铜制火炉，似乎有一道无形的界限将院内的严寒隔绝，虽然四面无墙，暖意却是肆意弥漫。自愿选择留在晋阳的少女与吕二爷相对而坐，二人之间的石桌上摆着一副棋盘，名叫千叶的东洋少女正轻轻咬着手指，另一只手捏着一枚白棋愁眉紧锁。

吕二爷捋着胡子提醒道：“你可想好，这步棋一旦走下去，极有可能影响到后续的棋盘走势。”

少女斟酌良久，终究还是选择了弃棋，起身恭敬的行了一礼道：“二爷高明，千叶甘拜下风！”

吕二爷笑道：“能屈能伸方是我辈风范，可惜原儿枉为男子汉大丈夫，竟然还不如一个女孩儿看的透彻。”

这番话似对千叶褒奖，但更像是对孙儿吕松原的惋惜。

千叶笑盈盈再行一礼，转身望着院中缓慢飘落的鹅毛大雪，轻声道：“瑞雪兆丰年啊。”

啪啪啪！

伴随着掌声落下，一道格外清朗的男生在院中响起。

“实在难以想象，姑娘作为一个东洋人，竟然知道这句流传了数千年的俗语，如果不是观你行事作风跟我们有所差异，差点便以为你是吕二爷家深藏闺中的私生女了！”

前半段话乃是由衷赞扬，话到最后话锋一转，一脸笑意的望着吕二爷：“师兄，十年不见，别来无恙啊。”

“溺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你不去当那千里挑一，却非要做那八百里驳五色神牛，甘愿被人驱使。八百里分麾下炙，到最后落得个被人挖了牛心下酒的下场。”

名叫程八百的男子摆摆手：“溺水三千太过娘气，八百里所向披靡。至于下场如何，冥冥中自有天意，何必为名字这种身外之物烦恼。”

交谈间，已经回身的少女始终面带微笑看着棋盘。

吕二爷脸上神情逐渐开朗，朗声笑道：“师兄弟里明明你的年龄最小，反而最是你大彻大悟。”做了个请的手势：“什么时候来的晋阳？”

程八百就着先前千叶坐过的石凳落座，感受着凳子上传来的余热，随意看了一眼棋盘道：“陪我一个朋友过来定亲。”

“唐家的那个小姑娘？”深居简出不代表两耳不闻窗外事，况且多年前两家拟定这份婚约时，也有吕二爷的一部分功劳。

程八百点了点头，指着棋盘道：“来一局？”

千叶忙上前帮忙收拾棋子，被程八百伸手制止：“车到山前必有路！”

捏了白棋看似随意落子，吕二爷眼前一亮，暗叫一声好：“好一个柳暗花明又一村。”

千叶默默的退到一边，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这个年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青年男子。

“说起来，自打十年前一别之后，吕师兄便再没有回过师门。”嘴上随意闲谈，棋盘风起云涌。

吕二爷叹口气道：“该走的路也走了，该认识的人也认识了，这人啊，年纪一大，就想着回家享享清福，落叶归根。”

程八百看了看有些冷清的院落：“您这清心寡欲的，怎么看也跟清福二字不沾边。”

“在我看来，清静是一种享受，跟家人在一块便是享福，清福清福，不就是清静享福吗？”

“言之有理！”最后一枚棋子落下，程八百拍拍手道：“和棋！千年难遇一局！”目光看似无意间看了一眼东洋少女，程八百嘴角笑容玩味。

“这次前来除了跟师兄叙叙旧，师弟我还有一事需要向师兄讨教。”

火炉上的茶壶恰在此时烧开，千叶熟练地收了棋盘，摆放好茶具开始专心致志的表演茶道。至于二人谈话，少女自始至终保持着一种‘听而不闻视而不见’的姿态。

眼见吕二爷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势，程八百简明扼要的将高镇雄的遭遇说给吕二爷听，末了又补充一句：“晋阳市什么时候出现了这么一个厉害人物？”

吕二爷叹了口气道：“实不相瞒，小孙此前也与这个人较量过！”

程八百豁然抬头：“师兄你怎么看？”

吕二爷说道：“非我门中人。之前我以为只是个山涧不入流的三教九流，曾传授了原儿一些门中秘术，本以为胜券在握，没想到，到最后原儿还是败在那人手下了。我敢肯定是个南北通吃的狠角色，据原儿描述，好像南茅北顶可随意切换。至于是哪位上家在背后支持，原儿不是门中人，自然看不出倪端。老头子我年龄渐长，心气早不似当年，便没有贸然出头。”吕二爷把玩着手里的核桃，心道就算是不服老也不行喽。

程八百摸索着手掌轻声嘀咕道：“能文能武？道家上仙没有一万也有八千，虽然没有南北分流，若非上下级关系，私下里从不越界行事。除非……”程八百果断自我否决道：“断然不可能，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使用别家的媒介最是容易沾染因果自毁道行……等等，我想起来了！”

“如果是八仙呢？”程八百神采奕奕的看着吕二爷，难掩激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