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卖行里的落地钟敲了八下,音乐戛然而止,拍卖师早换了一身正式服饰,走上台试过音响后,依照惯例做开场白。这类慈善拍卖不需要太过正规,大家随意站立或坐,比较熟络的三三五五聚集在一起,低声交谈着等下势必要拿下哪件拍卖品。
钟声将许宗扬拉回现实,这才想起此次前来的真正目的,被吕洞宾讥讽色迷心窍。心里极为愧疚,他竟然极其享受先前与蒋佳怡的独处时光,暂时将唐欣遗忘的一干二净。
蒋佳怡的情绪也逐渐恢复了冷静,知道之前种种已经越轨,唐欣不出意外把她与许宗扬之间的过分亲昵尽收眼底,生怕唐欣吃醋又满心希望唐欣吃醋,心情极为矛盾。
二人心思各异,都不敢与彼此对视,真真宛如一对‘狗男女’。与此同时场内传来一片惊叹声,许宗扬下意识的抬头看去,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吕殊韵!她怎么来了?
短暂的惊愕之后这才反应过来,年节时无意间去过吕家宅院,观门庭气势,想来也是晋阳有名有姓的大家族。唐家的老爷子七十大寿,即使彼此在生意上或许有点摩擦,依然要备上一份厚礼以示大度。许宗扬心里正奇怪为什么之前寿宴上没看到吕殊韵的身影时,吕殊韵已经发现了许宗扬,嘴角扬起一道轻微的弧度,左手抬起食指中指并拢,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许宗扬打了个冷颤。
吕洞宾摆明态度不会跟女流之辈动手,吕殊韵则在许宗扬心里埋了个地\雷,扬言只要有机会,一定不会放过他。许宗扬有几斤几两只有他自己最清楚,真要与无论被竹叶青过甚其辞还是如实相告的女魔头吕殊韵对上,许宗扬恐怕连落荒而逃的机会都不会有。
心知肚明这种场合吕殊韵绝对不会轻举妄动,面无惧色的从头到尾打量了一番对方,随后许宗扬发现了一个他不得不承认的事实——吕殊韵真他娘漂亮。
至少一米七的个头,褪下运动装换上晚礼服后,无论气质容貌,半点都不逊于唐欣、蒋佳怡,三个女子在场迅速形成三足鼎立的局面。后者毕竟年岁不大少女稚气尚未完全褪去,略显青涩,吕殊韵却是将‘女人味’三个字发挥的淋漓尽致。随着吕殊韵的进场,在场所有人的目光纷纷聚焦在吕殊韵身上。吕殊韵早已习惯这种场面,面带微笑神态自若,跟随着与她模样有几分相似的中年男人走向场中。
靠墙位置有果盘甜点美酒果汁,作为局外人的许宗扬毫不客气的大快朵颐,期间在中午宴席上喝了不少酒的蒋德文一身酒气的凑过来。许宗扬并不清楚蒋德文身上发生了什么,能导致他对他态度的一百八十度转变,此时全然不像个大家族企业的家长,与许宗扬交谈时更是和颜悦色宛若慈父。
推测过各种可能性依然百思不得其解,许宗扬下意识的往旁边挪了一步。蒋德文对许宗扬刻意表现出的戒备姿态视若无睹,朝嘴里丢了颗葡萄,边咀嚼边含糊不清道:“你妈好吗?”
许宗扬一头黑线,心道哪有一张嘴就问候别人母亲的。仔细观察老板表情,见对方一本正经,心里一阵嫌恶,眉眼之间全是毫不掩饰的鄙视,根本不愿回答脑子明显秀逗了的蒋德文的奇怪问题。
蒋德文浑不在意,乐呵呵的拍了拍许宗扬的肩膀道:“有空多来家里坐坐。”
提及家里,许宗扬皱了皱眉,忽然想起在唐欣家撞见的画面,心道即便与他不甚熟悉,出于道义,也有必要给蒋德文提个醒。恰在此时,会场服务员端着酒盘前来询问是否有需要,许宗扬随手取了一杯刻意调配成绿色的鸡尾酒,转身递给蒋德文,看似随意攀谈道:“蒋佳怡的的母亲最近有没有什么反常举动?”
接过酒杯正准备一饮而尽的蒋德文一愣,心道许宗扬怎么会知道他的家事。转念一想,以他如今这幅醉鬼模样,但凡有心人只怕早已瞧出端倪,大家都抱着‘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的心态,不屑问询罢了。
两人东拉西扯的又交谈了几句,期间蒋德文再次暗示许宗扬,没想到许宗扬如今心思全在别处,智商掉线、情商无限下降,哪能听出他的画外音,只能无功而返。
……
拍卖会正式开始后,喧闹无比的大厅霎时变得肃然无数,之前被当做贺礼的字画古玩开始依次被呈上台。
最先被呈上的是只巴掌大小的青铜爵,爵字意为高爵显位,当做寿礼极为应景。古玩中这类青铜制品最易保存,存世的真品自然不少,算不得多稀有,但毕竟是西周的产物,且铭文花雕俱在,被一个来自长江流域的富豪以两百九十万的价格拍下。
第二件拍卖物是只乾隆年节仿制的明成化斗彩鸡缸杯,被本地一个暴发户以九十四万的价格拍下,想来买回去之后应该不会拿来喝茶。
之后的物件拍卖成交价价位不等,或高或低,慈善拍卖会没那么多讲究,大家目的只为尽兴。纪轻风送的那幅王羲之字帖一定作为压轴戏最后出场,有个别对字画势在必得的家族对之前的拍卖品兴趣缺缺。
一个多小时过去,各类成交总价格已经突破五千万,许宗扬听的暗暗咂舌,心神激荡。
工作人员端上来一件半人高的青花瓷瓶,仿的是宣德年间苏麻离青,淡描青花,以笔端点染铁锈斑痕,虽然由官窑烧制,但明显略有瑕疵,初步估价不会超过二十万。
在场的宾客都有所获,大家族对这件瑕疵品根本看不上眼,小企业的老板对这种只能用来插花的瓶子没兴趣,眼看不出意外要流拍,一直心事重重的唐月茹忽然推了一下蒋德文的胳膊道:“家里正缺个插花的花瓶,要不你买下吧。”
同样心事重重的蒋德文随手举牌,远远站在靠墙位置的许宗扬忽然听到吕洞宾道:“来了!”
许宗扬精神一震,左顾右盼,目光定格在拍卖师的脸上,心头闪过一抹异样的感觉,那张对许宗扬而言本就陌生的脸,此时竟是隐隐被一道红雾遮挡了,容貌扭曲变形。
许宗扬明显看到拍卖师的手不为人知的抖动了一下,心知不妥,在厅内怨声载道的抱怨声中,硬是挤出一条仅路急匆匆的朝站在最前方的唐问山跑去。可惜为时已晚,正准备落槌准备宣布青花瓷瓶归蒋德文所得的拍卖师,骤然做了一个令在场人员全都意想不到的动作,爬上拍卖台,高举着小木槌表情扭曲狰狞,一跃而下。
目标正是站在最显眼位置的唐老爷子。
与此同时,另一个人动了,却是常年习武对危险有本能感应的吕殊韵。二人一前一后一左一右几乎同时冲向唐问山,远水毕竟难解近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拍卖师将唐问山扑倒在地,用手指在老爷子胸口上飞速点了几下,丝毫没有恋战的想法,转身就要逃离。
许宗扬后发制人,将拍卖师中途截下,已经失控的拍卖师冲着许宗扬一咧嘴,像是一只猴子,高高跃起,许宗扬心头大喊一声:“吕爷。”
早有准备的吕洞宾应声捆窍,几乎就在拍卖师跳起的瞬间,一套奇怪的身法迅速施展开来。
噼里啪啦……出手角度刁钻,手段极其狠辣,在场所有人只来得及看到一道残影。一个呼吸过后,拍卖师倒地昏迷,许宗扬面色阴郁,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去去查看唐老爷子伤势,脑海里快速与吕洞宾交谈着。
“吕爷,有没有发现异常?”
吕洞宾道:“吕某本想借机剥离神魂,不想对方实在太狡猾,只是留了一丝分身。张牙舞爪也不过是为了迷惑人心,根本就没想过要逃跑,任务完成后分身要么被收回,要么狠下心灭杀。”
交谈间,吕洞宾借由许宗扬的双目去查看老爷子伤情,随后深深叹了口气。
先前被控制的拍卖师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唐问山虽然面色如常,呼吸平稳,但就是昏迷不醒。敞开外衣后,身上也没有任何伤痕,像是陷入了深度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