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军的舰船载着朝鲜二师驶向大海,准备再给清朝联军制造惊喜。
同一时间,也有船正在靠近岸边,带来了远游的归客。
金堉独自站在船头,看着熟悉的汉阳百感交集。
谁能想到,出使一趟大明,朝鲜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他被困在了山东,除了不能行动自由之外,对于外界的了解并没有受到限制。
朝鲜发生的一幕幕,他都有所耳闻,更是焦急不已。
国家分裂,是任何一个有识之士都不忍心看到的。
当然,身为一个纯正的士大夫和西人党,对于李倧向满清投降的举动,他更是怒在心头。
后来夏国出兵,不断收复失地,让他的心情既高兴又郁闷。
高兴的是,朝鲜摆脱满清有望。
郁闷的是,他不能亲身参与其中。
他多次出声,希望夏国能够放他回国。即便是做马前卒,也心甘情愿。
但他的要求屡屡石沉大海,没有得到回应。
直到夏军收复汉阳,侯恂和李邦华亲自接见了他,并且同意放他回国。
令他想不到的是,侯恂和李邦华居然也一同来到了朝鲜。
船只开始靠岸的时候,侯恂和李邦华走出了船舱。
两人的脸色不大好,身体十分虚弱。看到土地,全都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意。
“一生当中乘船无数,自忖早已安然无忧。浑然没有想到,大海之上竟如此不同。我这一条命啊,几乎去了一半。”
面对侯恂的感慨,李邦华也是心有戚戚。
“老夫任天津巡抚时,日日面对大海,却不觉得如何。如今亲涉其中,方知内有乾坤。殿下他们屡屡乘风破浪、跨海作战,各中辛苦实不足为外人道也。”
两人联袂走到金堉的身旁。
“金先生,如今朝鲜国内的情况十分微妙。一招不慎,很可能酿成大错。如此危机之时,方显英雄本色。希望你多多出力,稳定局势。”
前来的路上,侯恂和李邦华已经将朝鲜国内的情况告知给了金堉。
得知海平君李佶遇刺身亡,沉系将所有的嫌疑都推到了金系头上,两派人马矛盾愈发激烈,金堉就不免忧心忡忡。
身为朝鲜士大夫,而且为官多年,党争的场面他不知道见过多少。
每斗一次,朝鲜所受到的损害就多一分。即便国家危难之时,党争都不曾停止。
结果现在夏国前来相助,都不能阻止党争发生。
这个国家何时才有安宁之日?
汉江的码头上,王昀、金尚宪、沉器远、宋时烈等人早已等候在此。
夏国内阁首相亲自来访,容不得朝鲜官场不重视。
这些时日,朝鲜的士大夫们早已对夏国的官制和规则有了深切的了解。
当得知左梦庚并不轻易干涉行政,而是完全交由内阁处理时,朝鲜士大夫们的心情可想而知。
朝鲜的学术思想,完全学自大明,因此很多理念都是一脉相乘。
君王垂拱而治,同样也是朝鲜是大夫们的心愿。
奈何数百年来,朝鲜的君王们和大明的皇帝一样,根本不愿意放弃手中的权力。
所谓的党争,归根结底不过都是帝王玩弄权术的表象罢了。
看到夏国的官员们怡然自得的处理政务,上头完全没有君王的压制,朝鲜士大夫当真是羡慕坏了。
这样的官员,才是官员啊!
哪像他们,只不过是君王的奴才罢了。
而身为这样的官员之首,夏国首相的权柄可想而知。
金尚宪等人更是提起了心思,想要贴近看看这名副其实的首相是如何工作的。
众人欢迎之下,侯恂上了岸。
见他五十来岁,相貌儒雅,衣着简便,始终笑眯眯的。说是群臣之首,看起来更像是赋闲在家的员外。
更令朝鲜众人侧目的是,侯洵的穿着和其他人没有什么不同。
也就是说,侯恂并没有穿着官服。
金尚宪等人不知道的是,夏国如今并没有确立官服的样式。
许多官员要么是传统的儒衫长袍,要么就是轻便的制服短衫。
本来一开始没有官服区分上下等级,大家还不适应。但是经过了一段时间,发现没有什么不便,也就延续了下来。
唯一令朝鲜众人惊喜的是,侯恂穿着的乃是儒士常服。
这说明夏国并没有完全的抛弃儒家,他们这些传统的士大夫也还能够保留地位。
宋时烈看到跟随下船的金堉,当真惊喜不已。
“潜谷兄,你怎在此?”
两人的私交甚深,金堉的孙子金锡胃正在宋时烈的门下。
金堉老脸通红,讷讷无言,实在没有办法向老友诉说自己的经历。
宋时烈却没有想得太多。
金堉此时回来,正好大大增强了宋系的实力,今后在朝堂上足以和其他两系抗衡。
“夏朝两国作为至交盟友,亲密无间。然朝鲜国内之事,终究不好由外人插手。殿下有言,希望各位能够摒弃前嫌,精诚团结,共商国是,开创朝鲜的未来。”
就在码头上,当着诸多朝鲜高层的面,侯恂代表夏国政府做了表态。
和左梦庚的意志一样,都不会对朝鲜的内政进行干涉。
此时这么说,特别所指的就是新国君的人选问题。
不干涉他国内政,平常说起足够令朝鲜众人欢欣鼓舞,感激不已。但是此时此刻,无论是金系、沉系还是宋系的人,全都心头沉甸甸的。
如今新国君的选择问题,已经陷入了绝境。
沉系推举的李佶遇刺身死,再无合适的心仪人选。
而因为这个事件,沉系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答应金系推举的庆昌君上位。
这是一个死结,永远都无法化解开。
除非文斗变成武斗,通过流血事件,导致一派人马被彻底消灭。
可是有夏国在此镇守,绝对不会允许两派大打出手。
宋系在一旁虎视眈眈,虽然没有推举国君人选,但是近日来串联不断、风声四起,似乎要搞什么大动作。
波云诡谲的局势下,无论是金尚宪也好,沉器远也罢,都渐渐感觉到了有心无力。
“光海君复位未尝不可,于我夏国而言,正可利益最大化。”
当面见左梦庚的时候,侯恂和李邦华却态度一变,坚定的表明了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