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八年秋天,西北义军重返中原,其实代表着义军内部已经出现了分裂。
李自成并没有跟随各部行动,而是留在了陕北。
这代表着李自成自主意识的觉醒,也意味着他能够同其他各部首领分庭抗礼。
捣毁朱明祖陵、消灭曹文诏,带给西北义军的好处是无穷无尽的。
经过将近一年的发展,西北义军的规模变得无比庞大。
这一次东出潼关,所经之处宛如洪水漫泄,不可阻挡。
大队东行,尘埃漫天,宽四十里,前后络绎百里有余,老弱居中,精骑在外。
看上去并不像是转移逃跑的流寇,更像是无敌王师巡游领土。
就在河南的左良玉和祖大弼闻讯赶来,想要捞取一些功劳。可是人尚在七十里外,看到这边的声势,两员大将竟然不敢靠近分毫。
左良玉一边抚摸着胡须,双手一边发抖。
他知道那些泥腿子,已经是他不能匹敌的力量了。
祖大弼更是愁云密布,当即掉头去寻卢象升汇报情况。
此时的卢象升已经到了汝州,一边居中筹划、一边等着各路援军到来。
同时更在等着自己的幕僚返回。
幕僚并没有令他失望,匆匆月余,风尘仆仆而归。
“东主,幸不辱命,学生带了神器回来。”
展现在卢象升面前的,是一大排寒光烁烁的火炮。
这些火炮一看就跟明军自用的不同。
炮管修长、炮身光洁,搁置在木头架子上,还附带着两个一人高的木头轮子,后面靠着弯弯曲曲的架子抵在地上。
而将架子抬起来一合并,又能搭在马匹身上拖拽行走,毫不耽搁行军速度。
卢象升好奇心大作,亲自上前,弯腰抬起了木头架子。
只一抬,难免神情讶然。
“这炮竟如此轻便!”
虽然这些年屡经军武,可卢象升到底还是文人体质。以他的力气竟然一个人就可以将火炮抬起来,足以说明许多。
明军自产的火炮绝对做不到这一点。
祖大弼也亲自试了试,更是啧啧称奇。
“当真不知山东逆贼如何造的此炮,却不知威力如何?”
立刻有士兵上前操作演示。
在看到一炮出去远达三、四里之远,所经之处墙摧树毁,一片狼藉,众人更是瞠目结舌。
卢象升心潮澎湃,抚摸着冰凉刚硬的炮管,终于有了一些信心。
“有此神器加持,平定流寇当不在话下。”
下面的众将却都脸色诡异。
这炮是从山东买来的,而明显山东自用的火炮更胜一筹。就算是用这火炮打败了西北义军,可将来如何面对山东新军?
一时间,许多人的心就生起了别样的心思。
卢象升没有察觉,而是开始投入到紧张的剿贼工作当中。
他深知河南大地已经烂透了,但是湖广还保持有元气,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西北义军跑到湖广去。
因此他在河南南部布置了大量兵力,组成了严密的防线。
高迎祥等人回到河南之后四处攻略,可是河南遇到了灾害情况并不比陕西好多少,他们能够抢到的东西十分有限。
在这样的情况下,西北义军的目光自然盯上了湖广。
奈何卢象升布置严密、指挥得当,几番大战都让西北义军无计可施。
几个首领商量一番,既然南下无望,便干脆东进好了。
他们又一次盯上了凤阳。
“既然山东左梦庚将凤阳还给了朝廷,那咱们去打,并不算跟他过不去,他便没有理由来寻咱们的晦气。”
“只要再打下一次凤阳,看看朱家皇帝还有何脸面活在世上?”
众位首领商量妥当,立刻率领大军向东而去。
卢象升得到军情,着实吓坏了。
凤阳第一次被攻破时,已经造成了轩然大波,导致人心涣散。倘若再有第二次的话,这大明王朝只怕是要名存实亡了。
他连忙尽起精锐兵力,星夜兼程赶往凤阳。同时传令凤阳知府,无论如何都要守好城池。
这一次的作战当中,高迎祥等人犯了严重的军事错误。
他们乃是拖家带口行动,结果速度非常缓慢,竟然让卢象升抢在了前面。
正月初八,顶风冒雪的卢象升终于赶到了凤阳。
他也不进城,就在淮河西岸背水列阵,显然是有了和凤阳共存亡的心思。
当天下午,张献忠所部姗姗来迟。
看到明军已经列阵,但是人数不多,张献忠不免轻敌,立刻挥军进攻。
卢象升在阵中看到张献忠所部凌乱不堪,便没有让新购买的火炮出手,而是指挥着祖大弼、汤九洲等人并力死战。
鏖战了一个下午,张献忠所部损伤惨重,徐徐退去。
卢象升则接收了凤阳送来的补给物资,彻底站稳了脚跟。
第二日清晨,高迎祥、老回回等人陆续赶到。大军铺天盖地,目光不能及其所终。
官军阵中看到这一幕,不少人都心生忐忑,升起了畏惧的心思。
卢象升却坚定如铁,纵马行于军前。
“我辈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保家卫国,消灭叛逆,王道所在,诛邪辟易。战无不胜,谁能与敌?”
他康慨激昂的演说,激发了明军的士气。尽管他们的人数仅仅是西北义军的十分之一,但是依旧慨然应战。
“对面便是那劳甚子五省总理卢象升?”
高迎祥骑在骏马之上,将手搭起眼帘,将明军的战阵全都看在眼中。
起义至今,他们击杀的最高明廷官员也仅仅是曹文诏。
倘若今日能够将五省总理斩于马下,这天下谁说了算,可就不一定了。
“这么点人马就胆敢阻挡我等,当真是自寻死路。咱们并肩子上,用人堆也堆死了他。”
老回回摩拳擦掌,第一个开始行动。
他麾下的马队徐徐走出,开始往前压迫。
他一动,高迎祥、张献忠、一字王、撞天王也跟着开始动,整个战场立刻躁动起来。
卢象升的手心里满是热汗,目光炯炯的盯着徐徐逼来的西北义军,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胜负只在此一举了!”
“大人,背后有人!”
属下的断喝令卢象升一惊,他忙转头看去。
结果就看到背后的淮河对岸,十几个骑兵正驻留在岸边,向这边眺望而来。
隔河相望,他看的无比真切。
那十几个骑兵穿着的,赫然正是山东新军的军服。
难道山东又要来趁火打劫吗?
卢象升的心头不免升起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