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新军没有限制,全力进攻的时候,他的对手才会明白,什么叫做残忍!
从第一发炮弹打响开始,到左军全线崩溃,前后过程也不过一炷香的时间。
可就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左军一共扔下了近千具尸体。
还活着的人全被打的怀疑人生, 除了逃跑,别无选择。
可这些旧时代的军队并不知道,其实跑也是一门学问。
看到左军开始溃散,齐佳轩和张寿将手中的兵力同样分散开来,漫山遍野的抓捕俘虏。
左军基本上都是步卒,只有几个将领骑马, 因此逃跑的时候, 前后差距越拉越大。
左军普通的兵卒基本上都是炮灰,跑来当兵只不过混口饭吃。然而在左良玉这种铁公鸡的手下,即便是混口饭吃也不能吃饱。
吃不饱就不会有好的身体,而没有好的身体想跑也跑不快。
新军的士兵却各个营养充足,训练充分。这一跑起来,就好似猎豹撵乌龟,一抓一个准。
热闹的追击战开始了。
左军的士兵一开始还能三五成群,寻找自己的主官。可伴随着新军猛烈的冲击,在死亡的威胁下便全都放了羊。
和建制混乱的左军不同,新军虽然也分散开来,却以排为单位,乱中有序。
任务分配的非常清晰。
三里之内,左军的士兵还能跑一跑。一旦超过了这个距离,直接倒下一半。
再追出五里,还能坚持跑动的就已经不多了。
绝望下的左军士兵干脆原地跪下,举手投降,希望能够活命。
无意之中, 他们选对了。
新军士兵追上来,只是缴了他们的武器, 然后将他们驱赶到了一起,甚至连捆绑都没有。
他们当中有受伤的,甚至还得到了医治。
追击战持续了一个多时辰,虽然战果丰厚,但是并没有抓到左良玉、高起潜、谢文举等人。
论起逃跑的功夫,后世的孙某人也不是左良玉的对手。
眼看着天要黑了,齐佳轩和张寿只得命令收兵,打扫战场。
不过他们也不是没有大的收获。
“统帅,抓到了一个官员。”
当人被拉上来时,左梦庚不禁笑了。
居然是老熟人。
“哈哈,吴大人,想不到久别重逢,竟是此情此景。”
崇祯元年时,钞关衙门被毁,众多官员被杀。重建后第一任的钞关主事,就是吴道昌。
时过境迁,因为恢复钞关有功,吴道昌仕途顺利, 如今已经是河南道的御史了。
不过此时的他可没有了高官文士的儒雅。
官服烂了, 头发也散了。满脸尘烟, 气喘如牛,没了鞋的一只脚也满是污泥。
不是他不想跑啊!
可他一个坐着轿子的文官,怎么能跑得过那帮骑马的?
左良玉也好,高起潜、谢文举也罢,大难临头,没有一个人回头拉他一把。
新军士兵发现他的时候,他正摔倒在泥塘里,还被几个左军逃兵洗劫。如果再晚一步,他就要被浸死在泥水中了。
原本对于左梦庚,吴道昌最开始的时候是很欣赏的。
毕竟左梦庚提出的办法,让报废的钞关码头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完成了修缮,还让他立了大功。
可这次得知左梦庚造反,他在痛惜之余又很愤怒。
想着一旦抓到左梦庚,必定要当面怒斥。让左梦庚临死之前,明白明白什么叫君臣忠义。
好吧!
抓倒是抓到了。
不过是他被抓到了。
左良玉在剿灭西北流寇的作战中表现不俗,让他觉着天下军伍,大抵都是这个样子了吧。
可是今日在沙场上,亲眼见识到了新军的摧枯拉朽,彻底摧毁了他的世界观。
尤其让他迷茫的是,官军溃败也就溃败了。可是逃兵们的所作所为,竟是如此的令人发指。
而擒获他的新军士兵,却对他彬彬有礼。非但没有打骂侮辱,还将抢劫的左军逃兵严厉的惩戒了一番。
究竟谁才是兵、谁才是匪?
这种迷茫之下,吴道昌已经忘记了初衷。面对左梦庚的时候,不知为何心底竟然升起了羞愧。
见他闷闷不语,左梦庚也不为难,还是问询道:“吴大人,你我也算有旧。今日阵营不同,胜负已分。再来难为你一个文弱书生,毫无必要。你想去哪里?回朝廷的话,我派人护送你到大名府。”
吴道昌这才缓过神来,已然心灰意冷。
他拱拱手,颓丧地道:“不劳左将军,鄙人这便回转家乡,闭门读书。只希望左将军心怀仁义,善待天下百姓。”
人各有志,左梦庚非常理解。
让傅以渐拿出二十两银子,塞到了吴道昌手中,又送了他一匹驴子。
让他自行去了。
却说左良玉、高起潜、谢文举一路狂奔,极速如电。
他们从彰德府出发,走到广平一共用了三天三夜;而从广平跑回彰德府,却只用了一个白天。
精疲力竭之余,收拢残兵,三人欲哭无泪。
出发时的三千七百大军,如今竟只剩下了三百人不到。
“死定了,死定了,咱家这次彻底死定了!”
高起潜痛哭流涕,撒泼打滚,再无大太监的威风。
谢文举也是失魂落魄,茫然无措。面对如今的惨境,想不出任何办法。
左良玉更是怕的狠了。
这场败仗吃下来,不会被这两个阉人推出来当替罪羊吧?
早知今日,当初干脆跑回临清好了。
虽然当爹的要看儿子的脸色活着。
可总比没了命要好啊!
想起当初左严、左宽劝告他的话,左良玉后悔不迭。
奈何这个世界上什么都有,就是没有后悔药吃。
“二位中军大人,事已至此,咱们得赶紧想个办法,以免陛下降雷霆之怒才是啊!”
高起潜彻底不顾威仪了。
“咱家能有什么办法?仗打成这个德行,把咱家千刀万剐了,也没办法跟皇爷交代啊!”
危机时刻,左良玉发挥出了全部的潜力。
“二位中军大人,咱们虽然败了,可咱们并没有输。那小畜生虽然强悍,可我等拳拳报国之心,天地可鉴。只需让陛下明白我等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百折不挠,忠心可表就是了。”
高起潜和谢文举目瞪口呆。
他们虽然作奸犯科的事没少干,可还是对于武将们的手段不够了解。
这等谎报军情的手法,在如今的明军当中早已司空见惯。
各路将领为了贪功多占、保命避责,早已形成了条件反射。
左良玉稳下心神,说出了恶毒的办法。
“此处往南二十里,有一村落。末将怀疑,咱们行军进止均被那小畜生获悉,定是这个村落里藏有他的奸细。不若末将驱兵前往,斩杀奸细。如此咱们亡羊补牢,为时不晚。再向朝廷请命,重整军伍,重与那个小畜生战过便是。”
杀良冒功……
高起潜和谢文举的心理同时闪过这四个字。
谢文举却觉得左良玉想的天真了。
“皇爷之命,是让咱们夺回临清。即便不成,能够解救兖州之围也可。如今咱们根本踏入不进山东,皇爷明察秋毫,焉能放过咱们?”
左良玉却嘿嘿笑了。
“昨日之战,那小畜生的兵威,咱们已经见识过了。咱们打不赢,试问这天下间,别人能打赢吗?”
“咦……”
高起潜和谢文举顿住了。
他们看到了盲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