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什么美人鱼?那你说的是爱琴海那边的美人鱼故事?”
保罗对乔布特朗突如其来的反应整懵了,他未曾听说过有关库克罗普斯号上的美人鱼传说。
一向谨慎并且寡言的保罗一直维持着孤立独行的行事风格,倘若他的为人处世更为热情一些,大副的位置早就应该是他的囊中之物。
这是保罗的性格缺点之一,但也是他无法胜任更高职位的原因。
“线索串联起来了,让我猜猜。
那个类人型的生物是不是变成了一个很漂亮的女人?”
乔布特朗推测道。
“你怎么知道的?”
保罗惊诧地问道。
“哎。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乔布特朗叹了一口气,并且开始向保罗诉说从大副那里听来的美人鱼故事。
保罗越听就觉得越相似,唯一不同的地方,是骷髅玫瑰海盗团的人后来将她放了。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骷髅玫瑰海盗团的团员在离团之前必须接受洗心革面礼。
因为那一批成年的男人纷纷受到了那绝色美人的影响,而犯下了不应该做的事。
一群罪人自然是没有资格继续守护这个封印,同时他们也没有继续守护这个封印的能力,骷髅玫瑰团自然就没有继续存在下去的理由了。
那个女人成为了骷髅玫瑰一众解散的导火索。
乔布特朗对保罗说完库克罗普斯号的遭遇后,突然想起来了一个疑点,并向保罗提问道,
“那个女人,有生下孩子吗?”
保罗思索了一阵摇了摇头,
“我印象中没有。
当年那件事发生的时候我还是个少年,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有受到那个女人身上的魅力诱惑。
我只知道,那荒诞的事情发生之后不久,参与者都死了。
每个人的死状都不一样,但都死得很离奇,就像被诅咒了一样。”
乔布特朗突然想起了船长和保安队长的死法,他们的死法都有些离奇,兴许与骷髅玫瑰海盗团的刑罚有所关联,然后就向保罗问道,
“能不能说说另外三种刑罚?”
“痛改前非,是令犯罪者背负着六十公斤的十字架从烧红的木炭上走过去,要走三十三米,走不完就会被火焰活生生烧死。
跪地求饶,是在室内给犯罪者脖子上套一根坚韧的绳索,另外一段绑在横梁上,让犯罪者跪倒在地上,跪一天一夜,犯罪者往往会因为窒息而死。
而负荆请罪,是让犯罪者身穿荆棘制作的板甲绑在柱子上,位于烈日下暴晒三天,荆棘的倒刺会让犯罪者大量失血,加上暴晒后会很快进入脱水的状态而死。”
保罗说出来的另外三种残酷的刑罚尽管都听起来令人毛骨悚然,但乔布特朗很快就联想到了船长和保安队长的死状。
“洗心革面与跪地求饶。”
原来在乔布特朗的推理中,两人只是遭遇到了来自深潜者的报复,但现在看来情况又变得更加错综复杂。
“船上还有任何来自骷髅玫瑰的人吗?”
乔布特朗问道。
“据说所知,船员中没有,但是乘客就说不准了。
偌大一艘客船,几百个乘客,有从骷髅玫瑰团中退役下来的乘客也是有可能的。”
保罗虽然不太明白乔布特朗的疑虑,但仍老实地回答了乔布特朗的问题。
“乘客的名单给你的话,你能认出与骷髅玫瑰相关的名字吗?”
乔布特朗皱起了眉问道。
保罗迟疑地点了点头,
“但我认为有可能也是跟我一样使用假名的可能性很高,毕竟我们这一批人谁都不想提起过去。
不过,值得一试。”
于是乔布特朗将船长房间里带出来的本子从小皮包中取出,根据他的判断,他认为这是一本航海日记,理论上一本合乎规格的航海日记上应该会记录乘客名单与相关的旅程资料。
乔布特朗翻看了几页,果不其然,船长在这厚厚的本子上记录了不少与这次航程相关的内容。
整本航海日记大约有五百多页,从船长在库克罗普斯号上当水手开始就记录了各种琐碎的事项。
“1845年,3月16日,晴天。
今天是第一天当水手的日子,我要好好加油!
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份体面的工作,现在这个世道找一份能够糊口的工作实在是太难了!
不过船上的生活好像没有想象中那么惊险刺激,都是枯燥的捕鱼生活。
1845年,3月17日,阴天。
今天第二次跟船出海,海平面上的波涛汹涌,简直吓人。
我站在甲板上差点从船上摔了下去!
我向天保证,那个浪足足有五层楼高!
不过听老船长说这样的恶劣天气很少见,也许明天会好起来。
1845年,3月18日,雨天。
雨!雨!雨!
下了一整天的雨,暴雨打在脸上就像是小石子一样疼!
这样的日子太难熬了,看在黄金马克的面子上,我发誓我会坚持下去的!
1845年,3月19日,阴天。
感谢圣光,今天终于停雨了!
我们在今天的好天气下捕获了不少能卖得起价钱的渔获!
今天还抓到了一只庞大的八爪鱼!切片之后的味道真的很鲜美!
感谢海洋的馈赠!”
前面的两三百页都是这样的内容,但可以从文字上看出来船长一天天的成长。
他记录下了自己的航海生涯,还有船上的趣事。
看似平静的文字下隐藏着不少精彩的故事,与独角鲸搏斗,捕捞五米长的锯齿鲨等等的渔夫生活。
这样的素材倘若落在一个小说家手里,肯定能写出一本优秀的文学作品。
乔布特朗快速地翻开着,找到了最近这一次出海的相关记录——369页。
“1881年,7月14日,晴天转雨。
今日是从库克斯港出发到波士顿的航程,出发前我一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让我想起了那个夜晚。
我的直觉告诉我,此行可能会有危险,但这是上面安排下来的任务,我并不能推脱。
该死的,斯图尔特那家伙居然跟我说他看到了那个女人回来了。
为什么非要在这个时候提起她?
这让我更加惊慌。
但愿此行不会发生任何的意外,目测海面天气还算正常。
跑完这一次旅程,我就退休不干了。
整日提心吊胆,早晚会把自己逼疯掉。
退休了以后我一定要在加利福利亚买一套房子,然后天天去沙滩看各种美女!”
这一页便是船长写下的最后一页,而乘客的名单和一些航行的数据都被抄录在这一页上。
不难看出,船长的预感是正确的,只可惜他已经没有机会去享受晚年的生活了。
乔布特朗注意到了斯图尔特这个名字,往前翻了几页便了解到斯图尔特是保安队长的名字,于是便将这本航海日记递给了保罗。
保罗仔细地看着乘客名单上的名字,最终朝着乔布特朗摇了摇头,
“没有任何一个我熟悉的名字,再说了我并不认为骷髅玫瑰的人会对两个无罪者施行审判。”
乔布特朗闻言后灵光一闪,
“你刚刚说什么?最后一句?”
“啊?我并不认为骷髅玫瑰的人会对两个无罪者施行审判,怎么了?”
保罗不太明白这句话有什么问题,但乔布特朗却夺过了船长的航海日记,开始翻看前面的内容。
他一边翻着,一边自言自语地说道,
“无罪,怎么可能无罪,这里一定有线索。”
随后在笔记本中段的部分,乔布特朗发现了其中一页上的字迹与先前的字迹看上去有些不同,甚至在字里行间粘上了不少血迹,只是年代久远,这些血迹已经变成了黑褐色。
黑褐色的血迹如同自然从笔尖坠落的墨水溅在纸上留下的水珠,看上去比较自然,要不是乔布特朗有相关的侦查经验,就可能忽略过去了。
上面的字写得扭扭曲曲的,就像是在一种极度恐慌的情况下忍不住手抖的情况下写下来的。
上面的日期和细节已经模糊不清,就像是在恶劣天气下写下来的随笔,但似乎有着刻意涂鸦掉的痕迹。
“老船长仍然闹着说今天不能出海,但就是不愿意告诉我们为什么。
感觉他今天的表情呈现出了一种病态,自从前几天他与一个自称EOD 的慈善组织派来的怪人接触过之后,他就表现得十分异常。
我还清晰地记得那个EOD 的使者,是一个印斯茅斯综合症的患者,长相让人恶心。
从那天之后,老船长到现在已经六天没有从船舱里出来过了。
作为大副,我觉得我是时候为这艘船做些什么了,于是我决定了我今天要进去看看!”
乔布特朗对这一个突然出现的EOD 组织感到了一种不妙的气息,从字里行间,乔布特朗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慈善组织要去接触一艘渔船。
乔布特朗的直觉告诉他,这个慈善组织背后肯定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阴谋。
想到这里,乔布特朗继续往下看船长写了什么,他觉得在后面的字里行间中也许能看出来其中的一些隐秘。
“深夜了,整艘船的人都已经睡下,我顺利用金属别针打开了船长的门锁,但我进门后不敢相信我的眼睛。
我到现在回想起来仍然觉得那些都是虚假的。
我向天发誓,那是我见过最多的黄金。
黄金堆满了一整个木箱,在煤油灯的光线下那些金灿灿的黄金差一点亮瞎了我的烟。
而在木箱翻开的盖子上放着一个造型奇怪的雕像,雕像的手里似乎还抓着些什么。
不管从哪一个角度去看这个木制的雕像,我都感觉雕像就在盯着我看。
那种感觉想起来就毛骨悚然,明明知道那只是一个雕像,但却感觉那个雕像仿佛有着自己的生命。
我终于明白老船长为什么不急着去捕鱼了,有了这么多的黄金,还捕鱼干嘛?
老船长穿着单薄的外衣站在了木箱前,用小刀割开了自己的食指,将食指上滴落的血液一滴一滴滴在了雕像上。
尽管他的脸已经变得灰白,一点血色都没有了,但他仍然在这么做。
我记得很清楚,他虽然看上去是濒死的,但眼神却发着光,贪婪的光。
脸上两侧有着病态的红晕,嘴里喃喃自语着说,我要更多,我要更多。
他食指上滴落的血液被那个诡异的雕像吸收,一块块黄金凭空在空中出现,多到木箱里都塞不下。
雕像上似乎出现了一道深蓝色的光,我被发现了!
于是我当时拔腿就跑,老船长抄起了身边的刀一路追着我,一边癫狂般自言自语着说,我要砍死你,用你的命来完成献祭。
情急之下我只能抄起那个雕像然后回击。
没想到。。。哎,就让一切的秘密都沉没到水底去吧。
这颗小石头,就当是最后的纪念吧。”
这一页的内容到这里戛然而止,但乔布特朗已经明白了船长的罪。
哪怕那听起来是一种自我保护,但老船长应该是死在了他的手里。
乔布特朗略读了后续的内容,他对船长如何解释这个意外并不感兴趣,更多的是想知道那批黄金和雕像的去向。
问题是在后续的内容中,这两样物件都没有提及,而是草草记录了一些继任船长后的工作杂项,想必船长当时应该是正如她自己所说的,将老船长的遗体、黄金和雕像一起丢到了海里去了。
对于这样的结果乔布特朗并不是特别满意,在这一本航海日记中并没有更多关于EOD或者那个雕像的信息,但乔布特朗已经从这些文字中明白了船长确实是一个有罪之人。
思维殿堂中的拼图越发完善了起来,但似乎缺少了几块关键性的线索。
两名关键船员死亡的背后仿佛隐藏着一个庞大的网,紧紧笼罩在海中航行的库克罗普斯号上。
凶手到底是人,还是神秘侧的怪物?
从骷髅玫瑰海盗团手中逃出来的女人是否与库克罗普斯号遭遇的女人是同一个人?
小保安是不是当年那个女人生下来的孩子?抑或是船长私下收留的孤儿?
世界地图上用来标记航线的图钉是不是一种杀人预告?下一个遇难者会不会是奥德里奇?
此时乔布特朗能够用来调查关于过去的线索已经非常充足了,但时间正在一分一秒滴答滴答地流逝,继续纠结过去的故事,也许就是在浪费下一名受害者的时间。
乔布特朗决定了要与死神、与凶手,做一场热血沸腾的赌博,而赌注将是船上人们的生命。
一步错,就可能会有生命因此丧生,而乔布特朗现在要做的第一步,就是如何精准地预判到对方下一步的行动从而策划一系列的措施。
这是一个落棋无悔的棋局,只有胜者才有资格上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