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年关,朱厚身为圣天子,总会忙的脚不沾地,各种礼法祭祀让他疲于应对。
今日总算熬了过去,朱厚才回到御书房,心累不已。
正当此时,陆柄匆匆而来,焦急地禀报道:“陛下,臣求您去看一眼朱宸吧?”
“他怎么了?”
朱厚豁然起身,急忙追问道。
但此话一出口,朱厚旋即苦笑着摇了摇头,出言道:“算了,带我过去吧!”
不用多想,朱宸定然陷入了悲伤绝望之中。
好兄弟逐一战死,自己还折了一条胳膊,即便想要复仇也无能为力,这对于他而言未免也太残酷了。
骆安死在了甘肃重镇,刺杀李隆之时,亡于小人之手。
虽然罪魁祸首李隆身死,但李鸿才却加入了暗卫,摇身一变成为了手捧《罗织经》的当朝酷吏。
王佐死在了张家口堡市之外,阻拦阿勒坦率领的追杀铁骑,尸骨无存。
这一笔笔仇恨于朱宸而言,都足以令这个重情重义的汉子感到窒息,感到绝望。
朱厚心中同样不好过,这两件事、这两个人已经成了他心中的逆鳞,轻易不愿想起,也不愿提及!
他是圣天子,他是大明亿兆子民的君父,他肩上的担子不允许自己恣意妄为!
“魏彬,你就不用去了,替朕筛选一下奏折吧!”
筛选奏折是魏彬与黄锦每日都需做的事情,将芝麻绿豆一样的小事剔除去交由军机处办理。
魏彬急忙跪地谢恩领旨,这是陛下对自己信任的表现。
朱厚与陆柄一行来到了锦衣卫镇抚司衙门,如今稍显冷清。
北境的失利,葬送了锦衣卫六部大部分精英骨干。
不但王佐身死,战部部长妙仁和尚、策部部长令狐锡、杀部部长影杀悉数阵亡,仅仅留下京部部长东方崇、刑部部长郝通与谍部部长胭脂苟延残喘。
锦衣卫此次失利,可谓是伤筋动骨。
朱厚暗叹一声,出言道:“鹤儿,尽快扩充锦衣卫吧,若有困难可跟朕讲。”
“臣领命!”
身后的陆柄闷哼一声,却是未曾再多言。
“朱宸在何处?”
“诏狱死牢之内!”
朱厚闻言转身用锐利无比的目光直视着陆柄,似乎想从他身上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朱宸为何会在死牢?
诏狱死牢与刑部死牢不同,乃是深入地底完全与世隔绝的黑暗之地。
在那里没有光亮,不见天日,不知时间,更加没有生命的气息!
陆柄低着头,干涩出言道:“自朱宸回京后,陷入了梦魇之中,夜晚根本难以入睡,好不容易入睡便会突然狂吼着惊醒。”
“臣为防他……伤到自己人,加上他清醒时主动提出入死牢,所以……”
朱宸,废了!
朱厚捂住逐渐刺痛的胸口,强忍住不让眼泪掉下来,举步便要向诏狱而去。
却被黄锦硬生生地拦住了,只见黄锦急切出言道:“陛下,诏狱乃是藏污纳垢之地,您乃是圣天子,怎能入内?”
“陆柄你安得什么居心?万一那些囚犯惊扰了龙体,你万死难辞其咎!”
陆柄闻言跪地却不发一语,对于黄锦的厉声呵斥予以沉默,似乎将选择权交给了朱厚。
朱厚冷着眼看了一下跪在地上的两名心腹,抬脚继续向前走去。
自从黄锦接替张永执掌暗卫,他与陆柄之间的关系便变得微妙起来。
比起王府故旧的香火之情,显然黄锦更在意手中的权势,于是方才趁机出言给陆柄上眼药。
对此朱厚只能视而不见,他与朱宸之间的兄弟情谊值得起让他此次进入诏狱,即便朱宸或许早已忘记。
一路走来,能够陪伴朱厚的心腹,当真不多了。
无视诏狱之内魑魅魍魉的鬼喊鬼叫,一行人沿着阶梯逐级而下,终于来到了不见光亮的死牢。
待锦衣卫打开了房门,朱厚闻到了令人感到绝望的腐朽破败气息,他心中清楚,这气息不止来源于死牢,还来源于朱宸!
点亮烛灯,映入众人眼帘的是一个白发苍苍的青年男子,正满脸狰狞地嘶声怒吼。
“王佐,跑啊王佐!”
“我的兄弟啊!”
“哈哈,骆安,喝酒啊,你是不是惦记上胭脂了!”
直到此刻,朱厚再也难以强装镇定,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掉。
一夜白头,若非绝望痛苦到了极点,不会发生!
他上前俯身直视着朱宸,怒吼道:“你甘愿就如此放弃?你甘愿看着王佐的仇人逍遥快活?”
朱宸闻言原本狰狞的面容陷入了平静,双目血红地随后纳头拜道:“臣朱宸拜见陛下,陛下不该来此污秽之地!”
呼,还算是有效果!
“朕再不来你是不是想在这污秽之地躲一辈子?当一辈子的懦夫?”
朱宸闻言脸上狰狞之色一闪而过,却是举起了齐肩而断的手臂,凄凉无比地答道:“臣已经废了,如何给他报仇?”
“杀人不一定靠手中的利刃,也可靠智慧!”
“开春之后,朕便要出兵河套,是去是留、如何抉择全在你一念之间!”
朱厚话毕转身便走,话已至此,若替王佐复仇都不能激励朱宸重新振作起来,那他真的算是废了!
“河套?”
“阿勒坦!”
朱宸双眼迸射出亮光,低声喃喃道。
回宫之后,朱厚径直来到了御书房,因为他今日的奏折还未处理,涉及工部、教育部等诸多大事。
但奇怪得是,他并未在御书房见到魏彬!
而桌上的奏折根本未曾变化,与朱厚离开之时一模一样!
顿时之间,朱厚本能地感觉到出了问题,他唤进门口的禁卫,询问道:“魏彬呢?去哪儿了?”
“回禀陛下,张太后适才前来御书房面圣未果,便带走了魏公公!”
“混账!”
朱厚气得直接将手中的奏折摔倒了禁卫脸上。
黄锦闻言急忙跪地哭嚎道:“陛下,求您救救魏公吧,他此去必死无疑啊陛下!”
“求您啊陛下,魏公勤勤恳恳数十载,不该如此啊!”
魏彬于黄锦而言如师如父,更是将一生所得的经验见识倾囊相授,于黄锦而言无疑有再造之恩!
“这个疯子!还有陆柄!”
事已至此,朱厚哪里还不明白他被张太后与陆柄联合算计了!
张太后借陆柄之手将朱厚骗离皇宫,趁机弄死了魏彬这个先帝阉竖!
而魏彬借张太后之手想要除掉之人,不言而喻!
果不其然,一暗卫突然前来禀报道:“陛下,李鸿才身死,以及十名暗卫,臣怀疑是……仁寿宫那位所为!”
朱厚心烦意乱地挥了挥手,示意暗卫退下,随后对黄锦冷声出言道:“你觉得现在去还有希望救回魏彬吗?”
黄锦闻言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以后你执掌司礼监吧,择一良家子过继给魏彬,替他传宗接代!”
朱厚叹了一口气。捏着眉心淡淡道。
黄锦闻言泪流满面,感激涕零地谢恩。
“从暗卫中择一与李鸿才身形相仿之人,继续做事!”
“将仁寿宫的用度削减为先前的一半!”
“革除张延龄的一切职务,东华商会的事务交由大理寺卿张孚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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