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朝之后,袁宗夔与梁储被叫到了御书房,朱厚准备将自己的计划提前布置一番。
基于安南刚刚内附,虽然傅玉龙等人一直致力于收拢民心,但毕竟安南脱离大明已久,难免百姓生出抵触心理。
一个处理不善,便又会重回永乐年间的状况:安南百姓视大明为侵略者,各地多有反抗,不利于大明统治。
马上平天下容易,可是马下安天下甚难。
且不说安南境内除却两大平原地区可勉强称之为膏腴之地,物阜民丰,其余地区皆是纵横绵延的山脉,根本无法种植作物,大多数百姓衣不蔽体、食不果腹,靠渔业为生。
单单就论莫登庸篡权、黎譓蒙尘期间,安南境内各大势力多次发动战争,企图争夺那唾手可得的皇帝宝座,不但造成了大量的经济损失,还把安南打的千疮百孔,各地都有散兵流勇聚众为匪,侵害一方。
不得不说,袁宗夔与梁储所面临的交趾已是千疮百孔,人心不稳,百业待兴。
但郡县安南涉及日后陈兵中南半岛,与大明水师遥相呼应,不容出现丝毫差错,因此二人责任之重大可想而知。
朱厚示意二人坐定,率先出言道:“安南初定,军旅未息,庶务繁剧,两位爱卿身上的担子可是重的很啊!”
袁宗夔与梁储心中清楚,圣天子这是存了考校之意,不由陷入了沉思。
的确,安南如今可以说是一个烂摊子,大战方才结束,民怨沸腾之际,可以说谁去谁倒霉!
但二人不管如何都已经接下了这个重担,自然不会应付了事,他二人都不是这样的狗官。
朱厚见状并未出言催促,而是给了他们足够的思考时间。
毕竟他也想看看这二位到底有没有治理政务的真材实料,否则让其前往交趾只会恶化当地的情况。
袁宗夔沉吟片刻后出言道:“交趾之地方熄战火,应推行‘安民为得,一视同仁’的教化政策!”
“只要朝廷广施仁政,施恩于民,不出几年交趾地区定能草莽之区变为禾黍之地,累世雕题之众化为衣冠之民!”
“衣食足以养尘,弦歌足以移俗。”
朱厚闻言略有失望,虽然袁宗夔“安民为得,一视同仁”的教化政策与自己不谋而合,但他却未言明具体如何实施,而是画了一张大饼。
“袁爱卿不妨细说,举几个例子!”
朱厚也不隐瞒自己的考校之意了,径直出言道。
袁宗夔微微一笑,起身来到朱厚悬挂的万国堪舆图旁,抑扬顿挫地开始了他的表演。
“其一,也是当务之急,重新划分交趾行政区域,赴实地考察,参考先例划分,随后改建各府州县大小衙门,以满足官吏办公需要。”
“其二,重用交趾本地官员,一视同仁,并为其提供优渥的晋升之路,树立典型。”
“愿意效忠大明出仕为官者经审查后皆可委以重任,官复其职,让其尽情施展其所学才华与抱负,臣必将对其一视同仁,择优送往帝都接受赏赐。”
“其三,安抚民心,稳固统治。”
“交趾百姓因权臣作乱,常年处于战火之中,饱受战乱之苦多年,紧急之事便是安抚百姓。”
“晓谕各府州县官,无论是大明官员还是本土官员,必须尽职尽责,体恤子民,对百姓一视同仁,若有人敢徇私枉法、欺压百姓,臣必严惩不贷!”
“其四,统计交趾百姓,铸造交趾户贴与黄册,给予田地房屋,令百姓安居乐业,不再饱受流离之苦!”
“其五,埋葬因战而死的士兵百姓,修建‘英魂冢’,凡日后为我大明捐躯者皆可入英魂冢,朝廷供养遗孀,发放抚恤金。”
“其六……”
“行了,朕心中有数了,爱卿之才足以胜任宰辅!”
朱厚打断了袁宗夔的侃侃而谈,拍手赞叹道。
不愧是先生的弟弟啊,才华暂且不论,仅凭这翻鞭辟入里的治政言论就足以吊打很多的朝堂重臣了,比如说一直不开腔的梁储。
见圣天子转头望向自己,梁储急的脸红脖子粗,尴尬地笑了笑,心中却是破口大骂。
官员、民生、军队……能说的都被袁宗夔这个老东西说完了,他还能说什么?
朱厚终于将心放回了肚子里,随后出言道:“袁爱卿的设想是好的,怕就只怕无人愿意前往交趾,无论是为官还是为民,如此一来只怕交趾与我大明的融合将会停滞不前!”
袁宗夔与梁储闻言苦涩地点了点头,先前朝堂之上的景象二人岂会没有注意到,满朝文武,衮衮诸公都不愿前往交趾这个不毛之地为官,即便那是数一数二的朝堂大员!
连做官都没有人去,谁会吃饱了撑得跑到交趾去为民!
两宋的大诗人皆把被贬至交趾、岭南为官看作一场生死离别,与亲人恐难有再见之时,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除非……
朱厚突然嘴角勾起了笑意,想起了后世一种经典的“庞氏骗局”。
他示意袁宗夔下去准备离京前往交趾,然后直勾勾地盯着梁储,将梁储看得发毛。
片刻之后,御书房内响起了梁储委屈地声音:“陛下,你这属于欺骗啊,你可是圣天子!”
“你个老梆子,仔细想想朕何时露过面,怪谁也怪不到朕的头上!”
“这是在坑害……”
“闭嘴!干不干?不干朕马上赶你回老家!”
“君要臣死,臣……”
“滚出去!”
“陛下,你说的那个南荼县真有吗?万一没有可咋办?”
“关朕屁事!”
“……”
是日,帝都之内又陷入了一片狂欢之中。
因为安南内附了!
大明重置了交趾!
相比于武力收复安南,安南主动内附更加令人感到骄傲与自豪!
这就是圣天子的大明!
这就是天朝上国!
不知不觉间,帝都百姓乃至京畿地区的百姓对朝廷时事更加关注,这是圣天子名为“责任感”与“使命感”的体现!
与此同时,一则秘闻也在帝都之内悄然流传。
一处酒楼之内,毛玉山正在与友人举杯痛饮,高谈阔论,旁边桌上数人的小声议论不由引起了他的注意。
“听说了吗?安南国内遍地是金,连皇宫都是纯金铸造,在落日余晖下的映衬下如同仙宫般美轮美奂!”
“对啊!我等只知这交趾是不毛之地,未曾想到竟会是一块黄金如山的宝地啊!”
“狗头大的黄金竟然随处可见,据说在安南黄金不值钱,值钱的反而是白银!”
“嘶……”
黄金如山!
狗头金遍地可见!
毛玉山闻言只觉自己的心脏不争气地狠狠抽搐了几下,随后起身道歉迅速离开酒楼。
他快步跑向兵部衙门,想要通过好友打探消息是否属实!
若消息属实的话,以等重白银换取黄金,毛玉山不敢想象这其中的暴利会何等惊人!
安南!交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