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审官谢迁此刻面色也有些不太好看,他略带疑惑地看向张孚敬,似乎想要从他眼中得到答案。
张孚敬坚定地点了点头,因为他选择相信孔闻礼。
谢迁见此不再犹豫,对孔十三喝问道:“孔十三,你可有人证及物证?”
“有!”
“衍圣公府大管家孔闻礼可为草民作证!”
孔十三高声回答了一个令孔闻韶难以接受的名字!
孔闻礼!
竟然是这样!
原来是这样!
一瞬间孔闻韶想明白了先前埋藏在心中的所有疑惑!
孔十三口中的“贵人”是何人?
为何事发当日孔闻礼会消失不见?
为何事发之后孔闻礼也始终未曾露面?
原来孔闻礼早已经与张孚敬等人相勾连,设下了这个毒计!
孔闻礼施施然地从一旁走进了大堂,孔闻德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聪明人不止孔闻韶一个!
当孔闻礼出现在这公堂之上,孔闻德便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当真是好手段啊!
他孔闻德白白替孔闻礼做了嫁衣!
孔闻韶看着毫发无伤的孔闻礼,咬牙切齿地出言道:“我的好弟弟,别来无恙啊!”
“兄长,你先前的所作所为已经危及到了衍圣公府,危及到了大明江山,所以小弟不得不如此!”
长久养成的习惯一瞬间自然不可能改变,孔闻礼如今仍旧不敢直视孔闻韶充满了怒火的双眼!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老夫乃五经博士孔闻礼,今迷途知返,特来揭露衍圣公孔闻韶宫室逾制、勾结大臣、豢养死士、刺杀圣监察御史等罪行!”
“孔闻韶表面上敦厚仁孝,实则心怀不轨,早已怀有不臣之心,望诸位大人明鉴!”
孔闻礼铿锵有力地回答立即掀起了轩然大波!
不为其他,因为他孔闻礼乃是孔闻韶这位衍圣公的亲弟弟,代言人!
衍圣公府的门面人物!
如今他竟然肯站出来作证,这意义可就完全不同了!
谢迁摸着胡须不动声色地问道:“孔闻韶,可有话说?”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直到此刻,孔闻韶依旧未曾放弃。
他心有不甘!
何况只要没有证据,谁都不能把他怎么样!
“老夫早已察觉到孔闻韶的不臣之心,于是将其下达的命令悉数记录了下来,时间、地点、人物姓名悉数在此!”
“老夫还有自孔闻韶承袭衍圣公之位后,衍圣公府历年财收入支出明细,一笔笔一件件都记录在案,包括豢养死士之靡费!”
“请诸位大人过目,若心有所惑,可传唤衍圣公府任何一人对照!”
孔闻礼话毕,从怀中取出了两本折子,由衙役递交给了谢迁。
谢迁越看越心惊,越看心中怒火越盛!
陈建同仅仅扫了一眼便不敢再看,他清楚这位当代衍圣公,孔闻韶,完了!
张孚敬先前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此刻他心中确信:大局已定!
“孔闻韶,你可还有话说?”
面对谢迁冰冷的话语,孔闻韶置之不理,转身直视着孔闻礼,嘶声怒吼道:“为什么?为什么连你也要背叛我?”
“你忘了当年我们两兄弟为防孔弘泰的暗杀惶惶不可终日,互相扶持、互相依靠的日子了吗?”
“什么?这……”
“好一个衍圣公府,文坛领袖啊!”
孔闻韶此刻万念俱灰,已经不顾及什么“家丑不外扬”了。
但他的这番话无异于变相承认了孔十三等人的控告!
不仅如此,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的孔闻韶还爆出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衍圣公府内部的争斗竟然一直存在!
上一代衍圣公孔弘泰竟然想要暗杀掉孔闻韶与孔闻礼两兄弟,至于原因便很简单了!
孔弘绪因罪被废,孔弘泰趁机上位,但他若想将衍圣公的位置留给自己的儿子孔闻德,留在自己这一脉世袭相传,那年少的孔闻韶与孔闻礼就必须死!
看来互相倾害、争权夺利乃是衍圣公府的家常便饭啊!
这让前来声援的文人士子们不仅大失所望,心中还升起了滔天的怒火!
这是一种突然惊觉自己被信任良久之人欺骗与背叛的滔天怒火!
但这种怒火自孔闻礼现身之后,便一直存在于孔闻韶的心中!
孔闻韶直到此刻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一直默默支持自己的孔闻礼会背叛自己!
他想要知道答案!
面对孔闻韶的质问,孔闻礼一改先前唯唯诺诺的卑微模样,疯狂咆哮道:“我没忘!我一直都记得!忘的人是你!”
“当年救了你无数次的人,是我孔闻礼!”
“当年设计抢回衍圣公之位的人,也是我孔闻礼!而不是你孔闻韶!”
“但承袭衍圣公之位的人是你,我认!因为你是嫡长子,这是祖宗礼法,我认!”
“弟子,入则孝,出则悌,谨而信,泛爱众,而亲仁!”
“我视你如兄如父,竭尽心力地辅佐于你,但你是如何对我的?”
“你毫不顾及这些情谊,视我如猪狗,动辄打骂不已,我是你的亲弟弟,不是你的奴仆,更不是你的工具!”
孔闻礼嘶吼片刻后,走到孔闻韶身前阴沉着脸怨毒无比地低声说道:“我只是想要拿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
“若你想让贞儿活命,那便当即认罪,我自会顾念兄弟之情,视贞儿如己出,保他一生荣华富贵!”
“若你的心肠已经硬到了可以不顾及贞儿安危的地步,那便继续负隅顽抗,但小弟向兄长你保证,贞儿必会走在你前面!”
“何况虽然小弟会念及旧情,但孔闻德可不会!”
“若兄长愿意继续拖延下去,那便随兄长的心意,只是可怜我那苦命的侄儿,尚在襁褓之中,便已生死两难!”
“贞儿”便是孔闻韶唯一的儿子,孔贞干!
孔闻韶闻言顿时双目充血,恶狠狠地看着孔闻礼,嘴角咬出了鲜血,恨不得冲上去咬死这个畜生!
这个畜生竟然用尚在襁褓之中的贞儿逼迫自己就范,逼迫自己抗下所有的罪名!
当真是一个畜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