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廷和与谢迁的对话,在夏言的心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对于以杨廷和为首的文臣集团与武宗时期的宦官集团联手打压王守仁,不为其评定功绩一事,夏言也有所耳闻。
当时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兵科给事中,自然不敢参与朝堂重臣的争斗。
当年之事的最后结果便是平定朱宸濠叛乱的滔天功绩落在了“英明神武”的武宗陛下头上,而真正的功臣王守仁一无所获,甚至称病不出,丝毫不敢提及此事!
难怪啊!
这王守仁是看准了时机,想要将杨廷和、谢迁等人打入尘埃!
并且还可以顺便帮自己等天子近臣一把!
谢迁、杨廷和等人被迫引咎致仕,能够入阁的便只有顾鼎臣与席书!
甚至他自己的王学门徒也能趁机安插于朝堂之上!
毕竟一个萝卜一个坑,而萝卜被拔了之后,自然需要有臣子填上这个坑!
“一石四鸟”啊!
其一,于私报了当年的一箭之仇!
其二,于公打压了文臣集团!
其三,顺手帮助天子近臣们上位!
其四,将王学门徒扶持入朝!
王守仁此计除了得罪圣天子外,于他而言带来的益处数不胜数!
难怪他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做出这等阴狠之事!
不过他难道不怕圣天子查出来吗?
还是说他有所倚仗?
他的倚仗不过是与自己一般,乃是圣天子的圣眷罢了!
难道……幕后之人……是……?
夏言惊出了一身冷汗,急忙驱散了心中不切实际的猜想!
如若真是如此,那位也太可怕了吧!
以一己之力将群臣玩弄于股掌之间!
谢迁见夏言神色有异,疑惑地问道:“公谨,可是想到了什么?不妨直言!”
夏言自然不敢将方才所想直接说出来,只得吞吞吐吐地回答道:“老夫方才……只是打了个冷颤罢了,打了个冷颤!”
杨廷和见夏言这副言不由衷的模样,不由冷笑道:“夏公谨,老夫可要提醒你一句,圣天子暴怒之下,尔等也不会好过!”
“现在大家是栓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老夫致仕之前,定要从尔等天子近臣身上剜下一块肉来!”
听完杨廷和的警告,夏言怒意横生,却是不敢视之为无物。
毕竟杨廷和的影响力太惊人了,如若他真要“临死反扑”,那真没他夏言好果子吃!
“老夫方才只是在想,会不会是徐光祚所为,这个老狐狸隐忍了这么久,先前我等一直低估了此人的能力!”
“前不久荡寇总督之事便是他一手谋划,此人不应被忽略,应该重视起来!”
夏言只得随口扯了个谎,将徐光祚拖下水来。
谢迁摸着胡须点头赞同道:“公谨所言不无道理,这位定国公当真是一位人杰,对于朝堂争斗不闻不问、漠不关心,直到圣天子即位,才露出了狐狸尾巴!”
“尔等迅速命人前去山西质问濮芮,查问出幕后之人,并且护其安危!”
“收集王守仁与徐光祚二人近日的所有动向,府邸访客,出入记录!”
“如今我文臣集团已到了生死存亡之机,稍有不慎便会被彻底打落尘埃,成为他人的垫脚石!”
“其中凶险,尔等心中清楚!”
谢迁安排了任务后便闭目不言,一直未出言的梁储不合时机地问了一句:“要不前去面圣,向皇上解释清楚?”
得到的回应却是众人的白眼,仿佛看傻子一般。
杨廷和拖着梁储便离开了,不忍心再让他说出傻话,惹人耻笑。
“前去面圣,亏你想的出来!”
“那小王八蛋如今正愁没地方撒气,你去给他当出气筒?”
“何况此事解释得清吗?能解释吗?这是一个阳谋,对手已经出招,无论如何我们都要接!”
“对方既然敢摆明车马,会给你不接招的机会吗?”
杨廷和恨铁不成钢地出言提点道,对于梁储这耿直的性子,他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梁储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追问道:“那该如何是好?”
杨廷和满脸苦涩地望了乾清宫方向一眼,叹息道:“等消息吧!”
“山西的消息,关于王守仁与徐光祚的消息,以及那位圣天子的消息!”
“若前二者在前,我们还有接招的机会!”
“若圣天子的消息在前,我们不是安然无恙,就是万劫不复了啊!”
看着梁储似懂非懂的模样,杨廷和摇了摇头,自顾自地向宫外走去,留下梁储在原地思索着杨廷和方才所言的深意。
同样离开了文渊阁的夏言急匆匆地赶到了京营之中,经层层关卡后见到了他如今有些心怀恐惧之人,王守仁!
即便夏言对王守仁心怀恐惧,他还是觉得应该前来见他一面,问个清楚!
毕竟二人同是天子近臣,而王守仁更是联通他们这一系与武将勋戚一系的桥梁!
在文臣集团没有倒塌之前,他们无疑与之结盟才是最佳的选择。
所以王守仁绝对不能出任何问题!
夏言需要确认,此事究竟是不是王守仁一手操控,或者说,是那位一手主导!
听闻军士的禀报,王守仁内心诧异不已。
这夏言夏阁老找自己干嘛?
还找到京营来了!
何事如此紧急?
待见到了夏言,还未等王守仁出于礼节地行礼,便被夏言一把抓住了手,低声质问道:“阳明,濮芮是不是受你逼迫指使?”
夏言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和质问,整懵了王守仁,身为智者的他的确不清楚这位夏阁老今日抽了哪门子的风!
“濮芮是何人?”
“老夫闻所未闻!”
懵逼的王守仁见夏言一脸的紧张急切,知道定然是出了大事,于是出言解释道。
“当真?你不知道濮芮之事?”
夏言不敢相信地追问道。
“老夫近日为提高军士战力,不惜与他们同食同寝,共同操练,未曾参与任何朝堂政务啊!”
“濮芮究竟是何人?他做了何事?”
见王守仁不承认,夏言半信半疑,但还是不放心地厉声呵斥道:“王守仁,你可知道濮芮已经引得圣天子震怒,如若他真是受你指使,那吾等一切都完了!”
王守仁闻言更加懵逼了,他怒气冲冲地回答道:“你要老夫如何解释你才相信,老夫连军营都未出过,何时指使这濮芮做了什么事情!”
直到此时夏言心中才算松了一口气,果真不是王守仁所为!
但随后他的一颗心又提了起来,不是王守仁所为,那会是何人?
难道真的是徐光祚?
还是另有其人?
夏言只觉得心惊肉跳,遍体生寒!
如今这方朝堂,什么魑魅魍魉都跳了出来,想要争夺朝政大权!
多事之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