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些为祸一方的藩王,痛恨他们的朝臣大有人在!
尤其是刑部、都察院与大理寺这三法司,往往涉及到宗室成员的案件最后都会不了了之,不是苦主被迫害贿赂,就是三法司的高官顶不住来自于天子的压力。
因此积压的案件数以百计,即便正直如张子麟也只能选择避而不见!
与其因此获罪自身,不如留着有用之躯,为其他百姓伸张正义!
即便良心难安,却也无可奈何!
直到今日,他们的好日子到头了!
朱厚见谢迁等文臣集团竟然不出言反对,来不及细想,他迅速出言敲定了藩王制度:“凡宗室成员,无诏不得出京!”
“臣下敢有奏请亲王就藩者,文武群臣即时劾奏,将犯人淩迟,全家处死!”
朱厚这番话彻底断绝了藩王心中的所有希望,他们今后只能称为“亲王”或者“郡王”,而不是“藩王”!
秦王朱惟焯眼见藩王们如丧考妣的凄惨景象,忍不住出言道:“陛下,臣等……”
但朱厚制止了他继续出言,示意自己知晓。
毕竟是自家亲戚,相比于喜欢玩弄阴谋诡计的文臣而言,更值得朱厚信任的还是他们。
因此打压固然重要,但不能打压得过狠,让他们与自己离心离德,况且除入朝辅政的三王外,还得给其他藩王一些甜头,不至于因此陷入绝望。
“凡年满八岁的宗室子弟,送入詹事府进学修德,加冠后择其贤才入朝为官!”
“翰林院及国子监派贤才前去悉心教导,不得有丝毫怠慢!”
“自即日起,亲王爵位不再世袭罔替,逐代降等,且三代内若无军功政绩者,爵位废黜!”
朱厚接下来的这番话瞬间引起满朝哗然,无他,此举影响实在是太大了!
虽然这些藩王自此不再世袭罔替,失去了他们最大的优势。
但是自此朝堂之上将会多出一股势力,那便是这些天潢贵胄!
他们失去了最大的优势,但又重新拥有了最大的优势!
比起外姓之人,帝王自然会更加愿意相信他们这些天潢贵胄,因为他们都姓“朱”!
而且圣天子勒令其三代之内必须拿出相应的军功或者政绩,否则废黜爵位,这无异于悬了一把利剑在他们头上,逼着他们绞尽脑汁地谋取功绩!
大明朝堂由先前的宦官集团、文臣集团、武将勋戚以及天子这四方势力角逐争斗,文臣集团掌控最大的权柄!
演变为以圣天子为首,宦官集团、武将勋戚与天潢贵胄紧随其后联手打压文臣集团的可怕局面!
而且很有可能他们先前一直忽视的天潢贵胄会成为最大的受益者!
即便他们失去了世袭罔替的最大优势,失去了百年积攒的财富,但同时他们也赢得了陛下的信任!
一个没有底蕴、就生活在眼皮子底下的藩王,天子会如先前那般忌惮他们吗?
何况是眼前这位气吞万里如虎的圣天子!
他敢于让宗室子弟入朝为官,自然有足够的自信与底气能够镇压一切不臣之心!
这批朝堂新贵将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执掌权力,成为圣天子最坚定的拥护者和支持者!
当真是好手段啊!
以大朝仪之机暗中诏诸王进京,先以入朝辅政的甜头收拢其心,再于文武百官面前捅破他们的罪行,用朝廷百官的威严使其俯首称臣,最后一举革除藩王弊政,最后还收拢了一批坚定的拥护者!
不少心思明亮的朝臣望着龙椅上言笑晏晏的圣天子,只觉心底发寒,透入骨髓!
直到此事彻底敲定,先前茫然的文臣及勋戚这才反应了过来,他们被强行代表了!
这是一场看不见的默契交易!
藩王用世袭罔替之权以及积攒百年的财富换来了一个入朝为官的权力!
于武将勋戚而言,此事与他们无关,只要不触及他们手中的兵权,放任这些天潢贵胄们与文臣集团争斗反而是件好事!
于文臣集团而言,谢迁、杨廷和等领头人赞同圣天子的原因有二。
其一,这些藩王该收拾了,他们是土地兼并的主力军,只要收拾了他们,这个愈发尖锐矛盾的问题便可轻易解决。
其二,国库仍然空虚,前不久圣天子出手割的韭菜已经用的七七八八了,国家每一个地方都需要用钱!
无钱寸步难行!
这不止对于个人而言是如此,对于国家而言更是如此。
无钱可用,国家很多政策都得不到有效的施行。
但“割韭菜”不能成为常态,至少得等“韭菜”成熟。
所以他们只能将目光放在了这些富可敌国的藩王身上!
与其让他们拿着这些财富寻欢作乐、花天酒地,不如收缴国库,用以安民!
方才圣天子话中便是此意!
何为“不义之财”?凡是来历不明之财皆是不义之财,都需要收缴国库!
如此一来剩给这些藩王的可能不足半成,但朝廷却是短时间内都不用再为国库空虚而担忧,这是一件大好事!
其三,他们不得不如此,现在是大朝仪!
既然陛下敢趁此机会收拾了藩王,那他就敢趁机收拾了文臣集团!
谁都不知道锦衣卫在暗中收集了多少朝臣的把柄,只要圣天子想,那他就有足够的理由做!
基于这些原因,谢迁等人选择妥协,选择退让,顺从帝意!
不管如何,此举于百姓而言是一个天大的喜讯,他们再也不用忧虑哪天被藩王看上了自己家的良田庄园,随后轻则成为流民,重则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而今日之争最大的受益者,自然是主导这一切的圣天子!
他又为百姓做了一件实事的同时,收获了一批坚定的马前卒,文臣集团的权柄也被大大削弱!
心情大好的朱厚意气风发地对黄锦下令道:“黄伴,上膳,朕今日要与满朝臣工大醉一场!”
“诸位爱卿随性一点,今日是‘大喜之日’,无需有所顾虑!”
“对了,把梁储叫进来喝酒!”
梁储自然未曾挨打,或者说挨实打,不过做做样子罢了,朱厚为了保护他特意以廷杖的借口将他支了出去。
以至于梁储自己都有点发蒙,怀疑自己是不是喝了酒之后耐受能力大大增加,挨了二十廷杖屁股居然一点不疼!
待梁储知晓了一切后,高兴地如同稚子般,提着酒壶上前找朱知烊拼酒,企图趁机嘲讽于他!
喜忧参半的朱知烊也放下了身为天潢贵胄的架子,与梁储边喝酒边对骂,成为一大奇景。
朱厚看着逐渐露出笑脸的朝臣与藩王,看着殿外升起的旭日,低声喃喃道:“嘉靖元年,朕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