荡寇总督一事总算是尘埃落定,朱厚总算有时间安安静静地看会奏折了。
但王琼的一封奏折却是引起了朱厚的注意,仔细查阅后更是眉头紧锁,忍不住怒骂道:“混账!”
身旁侍立的魏彬与黄锦吓得急忙跪倒在地,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朱厚捏着眉心,沉吟不语,御书房的气氛降至了冰点!
“黄伴,把郭勋唤来!”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差点将黄锦吓得半死,他反应过来后急忙行礼领旨,慢慢退出了御书房,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浑身已经被冷汗湿透!
黄锦心中苦涩无比,真是伴君如伴虎啊!
令人羡慕不已的“天子近臣”,他们心中的恐慌与苦涩又有谁能知道呢?
今天这样的场景实属常见,而倒霉的人便是那位炙手可热的武定侯,郭勋!
直到跟随黄锦入了宫门,郭勋的心中仍然忐忑不安!
原本他以为陛下传见他是为了关心京师三大营的整顿情况,有长于兵事的王守仁主导,自然不用过于忧虑,郭勋心中也算是有了底气。
但黄锦铁青的面容与冰冷的语气,却令郭勋脊背生寒!
今日或有大难!
黄锦是谁?
当今圣天子第一近侍!
如今满朝文武谁不知道,观察黄锦的喜怒便能一窥圣天子的心情!
先前黄锦见到他虽然不能说谄媚,至少还是笑脸相迎,两人能虚与委蛇的谈笑风声!
但今日黄锦不仅生硬地拒绝了他不着痕迹地送礼示好,更是全程一片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这绝对不会是正常现象!
眼看马上就要到御书房了,心中惶恐不安的郭勋一咬牙上前一把拉住了黄锦,低声恳求道:“黄伴,您就看在我们先前的交情上稍微提点一下小侯吧!”
黄锦惊怒之下闻听此言却是不由心底一软,一把推开郭勋的手后,悄无声息地说了一句:“陛下翻阅奏折时震怒!”
随后黄锦恢复常态,清了清嗓子高喝道:“陛下,武定侯郭勋求见!”
站在门外的郭勋此时如芒在背,如鲠在喉!
他不知道又是哪个王八蛋上了弹劾他的折子,以至于造成陛下看后震怒!
郭勋对于自己的所作所为还是了解的,虽然没有张氏兄弟那么嚣张显眼,暗地里却是不遑多让,不然他武定侯府哪儿来那么多的庄园良田!
但郭勋自从被陛下委以重任,提督京师三大营,便极其膨胀,自认为是“天子近臣”,笃定陛下不会因此“小事”为难自己!
今日看来,当真是大错特错!
“滚进来!”
御书房中传来了朱厚的怒吼声,吓得郭勋双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黄锦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面无表情。
郭勋不得已胆战心惊地走进了御书房,看着一脸怒容的圣天子,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大声喊冤道:“陛下,臣冤枉啊!”
朱厚被他这一声“冤枉”逗笑了。
合着老子还没告诉你今日因为何事骂你,你都开始喊冤了?
朱厚气极反笑地追问道:“来你告诉朕,你有何冤屈?”
“这……”
心中早就准备好一大篇苦水来吐的郭勋此时却不知道该如何辩解了,谁知道这位圣天子不按常理出牌啊!
“陛下,臣知道定是有小人出于嫉妒上奏弹劾微臣,因此才会惹得您震怒!”
“陛下切莫因微臣动怒,伤了龙体,您要不踹臣一脚消消气?”
郭勋提出这个建议,便是想试探一下圣天子究竟因何而怒,或者说怒到何种地步!
毕竟谁都知道这位圣天子最喜欢踹人!
但他踹你,说明你还有救!
他若不踹你,你就等着掉脑袋吧!
朱厚心中原本升腾气得滔天怒火也被郭勋这副贱样逗笑了,看着郭勋眼巴巴地望着自己,朱厚决定不妨遂了他的心意!
于是在黄锦与魏彬的目瞪口呆之中,圣天子起身上前将武定侯暴打了一顿,连带着踹了他好几脚!
挨打的郭勋逐渐感觉到不对劲了,陛下这是要打死自己的节奏啊!
于是不断嘶声惨叫,最后更是只能发出哼哧哼哧的求饶声,闻者心中无不惨然!
打了这个奸臣一通,心中长期郁结的朱厚此时只觉得浑身通透,整个人精气神都不一样了。
朱厚对仍然躺在地上装死的郭勋怒骂道:“滚起来说话!”
他郭勋好歹是名武将,虽然常年养尊处优,但毕竟底子还在,不过受了些皮肉伤罢了。
郭勋见瞒不过聪慧的圣天子,只得老老实实地跪在了地上。
“郭勋,朕问你,武定侯府有庄园几座?良田几何?”
“武定侯府有家丁几何?护卫几何?私产几何?”
果然!
挨了一顿打的郭勋心中无比惶恐,他仿佛见到了自己如同张鹤龄那般在诏狱中受百般折磨而嘶声惨叫!
但朱厚丝毫不给他辩解的机会,自顾自地出言道:“不过,这些都是小问题!”
“你们这些勋戚为了保证自己养尊处优的生活,攫取民利、侵占庄田都是普遍手段,或者说是默契!”
“现在朕不想跟你谈论这个,今日叫你来是其他的原因!”
跪在地上的郭勋心中惶恐不已,陛下竟然说他自认为万死难赎其罪的事情是小问题,那什么才是大问题?
自己何时犯下过这等大罪?
郭勋忍不住浑身颤抖,急忙跪地叩头道:“陛下,他们说臣侵占庄田,这个臣承认!”
“但若说其他莫须有的罪行,臣是真冤枉啊!”
“臣郭勋对您的忠心日月可鉴,天地为证……”
“呵呵,冤枉?”
朱厚冷笑着念叨着这两个字,在郭勋的胆战心惊中来回踱步,片刻后转头对黄锦询问道:“黄伴,宫内可有弥勒?”
黄锦闻言不明所以,魏彬却是及时回答道:“仁寿宫张太后处,却是有一尊铜鎏金弥勒佛坐像,高约七寸,制作的精妙绝伦,乃是番外贡品!”
“陛下您看……要不老奴去取来?”
“速速取来,朕要赐给武定侯!”
朱厚坐在龙椅上,冷冰冰地下令道。
郭勋额头已然磕出血迹,闻言更是瘫软在地。
傻子都清楚,陛下此时赐给他的弥勒佛坐像非但不是赏赐,反而是他郭勋的催命符!
“陛下,臣……”郭勋涕泗横流地哭诉道,希望朱厚能够讲明一切,至少让他死个痛快!
“滚出去!”
“好好琢磨琢磨这弥勒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