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安双眼充满了震撼与惊恐!
对的,惊恐!
他们此次“猎虎”行动知晓的人不过一掌之数!
即便李隆也只是心有怀疑,不能确定,甚至都不敢往那个方向想!
但眼前这批突然冒出来的黑衣人却一语道破了他们的身份,甚至还知道他是前任锦衣卫指挥使,骆安!
他们是何人?
属于哪方势力?
这岂不是说他们一行人的踪迹完全暴露在这群黑衣人的视线之下!
陛下知道这方势力吗?
骆安顿时心乱如麻!
如今的局势,他是越来越看不透了!
李鸿才仍然在不断绝望地嘶吼,嫌他吵闹的铁面人直接一掌将他打晕了过去。
而后铁面人对着骆安颐指气使道:“别傻楞着了,方才先跑出来了一个,正向着卫所赶去!”
“此人就归我了,来日方长,后会有期!”
说完铁面人慢慢向黑暗中走去,一黑衣人上前提起了李鸿才,不过片刻,一众黑衣人便消失不见。
直到追出府中的朱宸与许铭等人赶到了此处,惊魂未定的骆安这才回过神来!
见骆安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朱宸气不打一出来,厉声喝问道:“李鸿才呢?抓住没有?”
骆安苦涩地笑了笑,回答道:“被一群神秘的黑衣人截走了!”
“黑衣人?哪方势力?李隆的嫡系?”
“不是,他知道我是骆安!”
骆安无比苦涩地一字一句说出了这句话,吓得朱宸与许铭脸色一片惨白!
知道骆安是骆安,与知道他们是锦衣卫的严重程度完全不同!
前者可是将他们此行完全摸透了啊!
由不得他们不心惊胆战!
原本他还以为自己一行人已经做的足够低调谨慎,却没想到他们从始至终都是一个笑话!
天大的笑话!
不过眼前不是感伤之时,骆安出言提醒道:“除了李鸿才,还有谁从总兵府跑了出来?”
“那个亲卫统领,柴仓!”
许铭急忙出声道。
朱宸与骆安对视了一眼,急忙向着卫所赶去,但已经迟了一步。
惊魂未定的柴仓赶到卫所,便急忙召集军中将领,连哄带骗地说道:“狗官许铭不是人,趁今夜赴宴之时,袭杀了总兵大人!”
“什么?狗官怎敢如此!”
“许铭已经带着人向这里赶来,下一个死的人就是我们这些将官!”
“召集你们手下的军士,杀了狗官!”
一众将领自然清楚李隆一死,下一个死的就是他们这些“李隆嫡系”!
于是众人急忙敲响军鼓,紧急召唤已经入睡的士兵!
不明所以的士兵虽然心中怒气冲天,却是不敢违背军令,这是紧急君情之时才会响起的鼓声!
三鼓未至者,斩立决!
等到士兵按列站好,柴仓在高台上露出自己肩上深可见骨的伤口,凄厉地高喝道:“总兵大人因军饷一事与狗官许铭放生争执!”
提到与自身息息相关的“军饷”二字,一众士兵不由自主地聚精会神地聆听!
“岂料许铭伤心病狂,贪婪成性,居然于宴会之上袭杀了总兵大人!”
“什么?狗官还有天理可言吗?”
“杀了这个狗官!”
“拿起你们手中的武器,跟随我杀了许铭这个狗官!”
“杀狗官!”
“杀狗官!”
“杀狗官!”
军士心中数日以来积累的怒火终于在此刻全部爆发!
他们此时不再顾忌什么大小尊卑!
不再顾忌什么朝廷命官!
他们只想杀了那个不把自己当人看的狗官!
柴仓见群情激愤,于是不再犹豫,下令出兵。
大军起拔之时,正好遇上了急匆匆赶来的许铭、骆安等人,柴仓大喜,怒喝道:“狗官就在眼前,杀了他!”
被怒火冲昏了头脑的士兵不再犹豫,争先恐后地冲上前想要将之砍成肉泥!
许铭见士兵疯狂的眼神,以及恨不得杀他而后快的表情,心中暗道一声:“苦也!”
朱宸见状知道来晚一步,但他不敢迟疑,大步上前将许铭护在身后,厉声呵斥道:“圣天子有命!”
“李隆杀良冒功,贪赃枉法,豢养私兵,早有不臣之心!”
“尔等现在是想拥兵造反,行谋逆之事吗?”
“尔等可要想想家中的妻儿老母,抄家灭族之时可不要后悔!”
朱宸的话如同一柄利剑插进了军士的心头!
是啊!
这可是抄家灭族的重罪!
自己的妻儿怎么办?
被柴仓蛊惑而怒到疯狂的士兵因“妻儿老母”四个字慢慢冷静了下来,逐渐恢复了神智。
骆安也适时补充道:“克扣你们军饷的人,不是许铭,而是李隆!”
“你们心中难道不清楚?”
“如今贼子李隆已死,你们难道还想过着先前苦难的生活吗?”
说完,朱宸会意地将李隆的头颅扔到了前排士兵面前!
一胆大的士兵上前提起头颅,仔细辨认了一番!
“那我们的军饷怎么办?”
“老夫乃巡抚都御史许铭,以我的项上人头担保,今日之事过去,必定补足!”
柴仓焦躁地怒吼道:“不要听信他们的鬼话!”
“总兵大人平日里对你们如何……”
柴仓吼到一半突然发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啊!
李隆对他们好吗?
傻子都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说啊,你怎么不说了!”
“李隆才是那个不把你们当人看的狗东西!”
“你们心中难道没有一杆秤吗?”
骆安大声嘲讽着反驳道。
柴仓恨极了这个王八蛋,对身旁的一名军官使了个颜色。
军官乃是卫军参将,使得一手好箭术,人称“百步穿杨小李广”,因此深得李隆器重。
参将会意,偷偷取出长弓与箭矢,弯弓搭箭,三箭齐发,目标直指还在继续数落李隆罪行的骆安。
当三支箭矢的破空声传来,朱宸才意识到他们居然敢放冷箭,还未等到他出言提醒,骆安已经应声倒地,生死不知!
一众士兵鄙夷地望向柴仓等人,放冷箭无论是在战场上,还是朝堂上都会令人不耻!
朱宸急忙上前查看骆安的伤势,见他胸前直挺挺地插着三支利箭,瞬间泪流满面。
朱宸转身对着士兵怒吼道:“老子是锦衣卫指挥使朱宸,天子近臣,陛下心腹!”
“今日你们不将这些将官杀光,老子要让你们整个卫所给我兄弟陪葬!”
朱宸从未想过,他们三兄弟中最先走的,不是生性跳脱的自己与王佐,而是生性沉稳的骆安!
正德十六年十一月,猎虎行动成功,锦衣卫前指挥使骆安战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