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丁德胜又往里看了一眼,抱着必死的心,低着头哈着腰走到桌前,放低了声音。
“皇上,快到用膳的时候了,您且先歇歇吧,这都批阅了一下午了。”
年轻帝王一身金色龙袍,发上束着金冠,正坐在桌前,手下狼毫飞舞,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甚至没有抬头看他一眼。
“暂且搁后吧,朕没有胃口。”
丁德胜一定这话,眼泪都要哭出来了,这不是要他的命嘛。
夹在太后和皇上中间,真真是煎熬啊。
丁德胜咽了咽唾沫,又鼓起勇气问了一句。
“皇上啊,龙体要紧,就算没有胃口,好歹吃点呀。”
南宫瑞琪虽然没有说话,但周身的寒气已经涌了出来。
“丁德胜,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说,这么吞吞吐吐的做什么。”
即便没看一眼,他也瞬间洞悉了丁德胜的小心思,毕竟是跟在他身边多年的人。
丁德胜听到这话,着实被吓了一跳,双腿一软,就跪到地上去了。
“皇、皇上啊,奴才真是担心您的龙体,但也确实有事。
今日是独孤府的婕妤娘娘入宫的日子,按照惯例,今晚您要歇在甘泉宫的。”
哆哆嗦嗦,总算把事情说了出来,脑袋牢牢地贴在地板上,根本不敢抬头。
南宫瑞琪手中的狼毫一顿,这才把视线从奏折上移开,面上说不出的冷漠又苍凉。
“呵,朕贵为一国之君,却不能娶自己喜欢的女人,为了巩固皇权,还要把各个朝臣硬塞的女儿弄进宫。
选妃就算了,选完之后,还要挨个地去见,到底朕是皇上,还是他们是皇上啊,真是讽刺。”
怒气从他的周身爆涌而出,一张艳丽的脸也阴沉沉的,风雨欲来。
丁德胜吓得瑟瑟发抖,再不敢多言。
南宫瑞琪眸光幽寒,仰头盯着虚空,眼底是独上高楼的隐隐寂寞和无奈。
他好似想到什么,过了一会儿又开口,嘴角一抹诡异的笑。
“前几日入宫的司徒美人,过的如何?”
丁德胜想到初初进宫的司徒韶容,又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那位美人也不知怎么得罪皇上了,那叫一个惨啊。
“奴才已经按照皇上的嘱咐,四处都通过气了,什么都捡最差的给。
听说前两日因为宫里没有炭火,已经染上了风寒,最近卧床不起。
司徒美人嫌弃太医院给的药太差,叫嚣着让丫鬟回国师府去取呢。
奴才已经把人拦了下来,没有陛下的旨意,怎么能随便出宫呢。”
南宫瑞琪听了这话,心情总算好了些,薄唇勾起一个讽刺的笑。
“比起她干的坏事,这点事情算什么!这都是她应得的!
继续传令下去,谁若是跟对她伸出援手,小心狗命不保!
朕就是要一天天地把她折磨死,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丁德胜只觉一股寒气顺着膝盖传遍全身,吓得头皮发麻。
原本没见司徒小姐跟皇上有什么过节啊,甚至连面都没见几回,怎么就恨成这样了。
丁德胜搞不懂,也不敢问。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问话声,说是将军府的四小姐让人传话,说是想要面圣。
丁德胜乍然听到这话,还楞了楞,这都快到晚膳时间了,陆小姐怎么要进宫啊?
他心中的疑惑还未解开,面前忽而黑影一闪,等他抬起头的时候,原本端坐在椅子上批阅奏折的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之前他说了那么多,也不见南宫瑞琪给他一个眼神,现在听到陆小姐的名字,倒是跑的飞快,甚至来不及把狼毫放回架子上,只望桌面上一丢。
丁德胜心头一颤,似乎隐约窥探到了什么,赶紧从地上爬起来,跟着跑了出去。
“皇上,您慢点,小心摔着。”
可惜,南宫瑞琪已经快要跑到倦勤殿的门口,早听不到他的呼声了。
陆音音走进大门的时候,正看到一个金色的影子朝自己狂奔而来。
尊贵肃然的装束,眉间低徊着温柔。
此时,月色初朦,浅浅月光如碎金般洒落,他迎着月光跑过来,面上带着笑,仿佛被月辉割裂成细小的一片片,柔和的恍然要散去。
陆音音心头一动,仿佛看到了几年前的小皇帝。
她正要跪地,却被南宫瑞琪扶住了手臂。
“音音,朕早就说过了,你是朕的救命恩人,不用这般见礼。”
陆音音受宠若惊,若是被朝臣看到,估计流言蜚语的刀子会把她戳成筛子。
她不着痕迹地抽回手臂,极力与他保持些距离。
“皇上,今日找你来,是有些事情想求你帮忙。”
南宫瑞琪看着空空如也的手,眉头微皱,又极快地收敛,露出一个浅笑。
“你且说说看。”
两人一边往里走,一边说起话来。
陆音音也不跟他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地问。
“皇上,今日我表姐是不是入宫?不知她在哪个宫,我想见见她。”
她仔细观察了南宫瑞琪的神情,见他心情似乎不错,应该还不知道独孤姐妹李代桃僵的事,所以才这般试探着开口。
果然,南宫瑞琪闻言,又看她一眼,面上满是不解。
恍然想起刚刚丁德胜说的话,才听出她口里的表姐,正是入住甘泉宫的独孤清寻,他新封的婕妤娘娘。
“好像是吧,朕还未来得及过去。”
陆音音听到这话,心中一喜,这样就好办了。
她只要拖住皇帝,在他去看独孤清莹之前,想办法把人给带出宫,等过几日,独孤清寻的病好了,再给送进宫来,这个事情便算是化解了。
可她又不敢过于把喜悦表露在脸上,生怕被看出端倪,只微微低垂着头。
“皇上,是这样的,我那表姐与我感情不错,她生性胆小,入宫前还十分惧怕,生怕哪里准备的不周,惹您生气,所以舅母拜托我进宫来看看,顺便给她送点东西。”
南宫瑞琪深深看她一眼,似乎什么都未听出来,他本就不在乎后宫的那些女人,除了一个留着折磨的司徒韶容,其他的,更是理都不想理。
就连前几日有人入宫,他也只是象征性地去坐坐,太后和朝臣那边好交差。
他心里在乎的,就站在眼前,怎么能放过。
南宫瑞琪眼底流光一闪,指尖在衣袖见轻搓。
“朕的晚膳时间到了,音音若是有空,便留下来陪朕用个晚膳再去甘泉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