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随身只带了两个随从,但这时候却陆陆续续来了四五十人,这五十人都是孔武有力之辈,虽然一身全覆盖式的重盔甲让他们显得与周围格格不入,同时也遮掩住了他们的容貌。
世俗之中的官府可不敢惹这些强大莫名的修道者,在这五十人也没有惹是生非,拦海城的县太爷和县尉也不敢稍起干戈,城门上的士兵更是送瘟神一般看着这五十人远去才松了一口气。勿论实力,这五十人身上的甲胄装备,跟士兵们身上这些简陋的棉甲皮甲相比,简直就是天上地下,而这些人带着的高头大马无一不是千里良驹,他们就算所有的身家性命加起来,恐怕都买不起。
这些人簇拥着那女子,就向着都天山脉玄天观一路飞奔,一个侍从随手将胡德贵抓到马上,生硬地说道:“你指路。”
胡德贵忙不迭地点头,虽然这个人的口音有些古怪,但一心放在如何修仙上的他却根本没在意这些,在他的指挥下,他们很快来到了山脚下,远远地甚至可以看到玄天观修的还算好的大殿。
“停!”
女人突然一挥手,那些宝马在这时候同时停下,一名侍卫有些疑惑地问了一句,叽里咕噜的话并不似中域官话,胡德贵听不懂,他只觉得这话语似乎和西域的语言有些像,不过他还是压下了心头的疑问,与能够修仙相比,这些人的来路并不重要,想想出城是自己一步三丈的英姿,胡德贵就有些飘飘然。
女人同样叽里咕噜地回了一句,五十名骑兵当即分散开来,留在女人身边的还是最初的两名侍从,一人看向胡德贵的眼神里写满了戒备,右手不自觉地摸上了腰间的剑柄,胡德贵被这目光一看,顿时就是一个哆嗦,嘴上有些结巴,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女人摆了摆手,那名侍卫这才恢复了常态,女人柔声问道:“你说玄天观的观主无争道人,是那个林浩宇的师兄?”
胡德贵这才缓过神来,点头说道:“是,反正他们俩之间是这么称呼的,具体些的我也不太清楚……对了,那个林浩宇上表的时候我还在一边看着。”
说着,就将林浩宇上表时的那份神异说了出来,那名侍卫听了,身上金色的光芒一闪即使,偌大的威压让胡德贵直接坐在了地上,他的长剑直接出鞘一半,阳光下的长剑如同一泓秋水,晃得胡德贵眼睛生疼,双腿一哆嗦,一股尿意上涌,他拼命地夹起双腿,这才勉强憋住。
“不要责备他了,一个连入道期都没有的小子,这么逼迫他有什么用?他只会以为那是道教的祖师爷显灵。”女人摆了摆手,侍从这才收回长剑,她低下头看着胡德贵,轻轻地摇了摇头。
女人眼中的失望神色毫不掩饰,胡德贵眼中的恐惧从无到有:“我真的什么都不明白,若不是那日林浩宇和那条蟒蛇战斗,我都以为修仙不过是民间的谣传……”
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头,女人说道:“我知道,所以现在我给你一个机会,去道观中,看看林浩宇夜里在哪里修行,然后出来给我一个消息,事成之后,我自会交给你修仙的法门。”
胡德贵连连点头,如同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一般,连滚带爬地就向着玄天观跑去,背后传来一名侍卫生硬的声音:“表情做得自然一点,不要被抓到把柄,无争道人可比你想象的要厉害得多,要是漏了马脚……”
虽然没有激发任何的气势,但语言中的威胁意味却是毫不掩饰,胡德贵连忙站起身,深吸了一口气,平静了一番心情,这才向着玄天观走去。
远远的看见胡德贵,今天看门的王克昌满脸的疑问,大声问道:“胡德贵,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宝心呢?”
“宝心师叔让我回来拿几道刘万民师叔的符篆,城里有个善信被邪祟附了身,宝心师叔说自己没有那个能力直接攘除邪祟。”胡德贵很恭敬地回道。
王克昌脸上怀疑的神色消散,挥了挥手,让他进去,同时说道:“刘万民在他的丹房呢,直接去就好了。”
每一个道士擅长的东西都不一样,宝心道人擅长经忏,就必须用严谨、完整的科仪,才能完成某些事情,比如祈福消灾,比如超度亡魂;王克昌擅长道医,就是给人诊治一番,开几记药方子解除病痛;刘万民擅长符篆,就是通过符篆达到镇宅、攘灾、辟邪等等事情……
正因为道门学问的博大精深,这才有了“拜先生”这个说法,因为没有人能够精通所有的学问,自己收的徒弟却未必只能继承自己的衣钵传承,师父,侍之如父,一个人一辈子只能有一个父亲,也就只能有一个师父,任何叛师的人结局都不会好,祖师爷也不喜欢悖逆人伦的孽障,而拜先生就像是老百姓的上私塾,虽然未必能够得到毫无保留的传授,却是可以学到东西的途径。
深吸了一口气,胡德贵快步走进了玄天观,奔着刘万民的丹房走去,刘万民听说有人被邪祟附了身,不由得苦笑连连:“贫道辟邪攘灾的符篆,前几日刚刚用完,还没来得及绘制,这样吧,你再在这里呆上一夜,明日下山,贫道这就为他们绘制符篆。”
胡德贵点点头,心中大喜,直呼自己得了上苍的庇护,原本他还在担心着刘万民手中还有些符篆,今日天色尚早,一旦这老道慈悲心发作,要自己拿了符篆直接下山,今夜就无法掌握林浩宇的动向了,如今刘万民自去画符,而画一道符篆也需要经过严格的科仪,绝对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画完的,自己在山上盘桓一夜也是没有问题的。
至于宝心道人,是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回来的,一则是柿子饼没有卖完,二则是宝心道人的脾气,在没找到自己之前,是绝对不会回来将自己出走的消息带回来的。
带着点兴奋,带这点解脱,胡德贵在玄天观中转悠着,寻找着林浩宇的踪影,他可不会去管林浩宇到底是不是修真界中正道的通缉犯,也不会在乎自己的作为会引发什么后果,反正他在找到林浩宇之后,就能得到一部修仙的法诀,跟随者那个美得让人心悸的女人离开这个地方。
如他所料,这个时候的林浩宇依旧在挑着水,从山下的小溪走上来,步履轻盈,完全看不出任何的压力,甚至在秋日的烈阳下,脑门上连一丝的汗渍都没有,似乎那重达数十斤的水和扁担根本不存在一般。
胡德贵的脸上闪过嫉妒的神色,但很快就变成了释然,那个女人答应了自己,只要找到林浩宇的所在就会付给自己相应的报酬,只要有修真法诀,自己很快也会达到这个地步,至于女人能不能成功,看看女人带着的那五十名骑士,他的心里就不会再有任何的疑问,在这种百姓的心中,实力一向是和装备的华丽程度、身体的强壮程度呈正比的。
所以胡德贵决定抛弃心中的那一丝愤懑,对于一个即将被正道修士抓住的魔头,他显得很是宽容,他笑着走过去,和林浩宇打了一个招呼,脸上灿烂的笑容和一扫而空的阴郁,让林浩宇大感诧异,认为最初那个话唠一般的胡德贵又回来了。
“顽石居士前些日子给我们讲的《黄帝阴符经》中,我有几句话没有理解明白,今天晚上你能不能抽个时间给我讲解一下。”胡德贵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他低着头,眼角的余光不断地打量着林浩宇,生怕他从自己的身上看出什么异常。
林浩宇当然感觉到了他的异常,这几日缠着自己要学习神通术法,突然改成了经典,如何让他不诧异?他在纠结着,要不要回绝他的要求,倒不是害怕胡德贵因此接近自己死缠烂打,而是今天晚上他要去藏经阁温习一下《周易参同契》。
纠结了许久,林浩宇还是决定告诉他实话,虽然这很可能让他的心更加的偏激:“今天晚上恐怕不行,我还要去藏经阁参阅经书,你若是真的有问题,自可以在后天晚上找我。”
后天是个戊日,虽然不能诵读祖师的宝诰,但讲解些经典还是没有问题的,林浩宇看着胡德贵,他本以为对方会有些失落甚至是愤怒,但是再看对方的模样,胡德贵却似乎对此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情,到仿佛是有些开心一般。
胡德贵笑了笑,就像他最初认识的那个唠唠叨叨的小子:“也好,我就后天晚上再叨扰你好了。”
林浩宇点点头,他也不知道胡德贵这究竟是个什么想法,只是隐隐约约觉得胡德贵有些不对劲,但又不似邪崇入体的模样。
兴许胡德贵是真的已经想通了?
林浩宇也拿不准对方的想法,最后只好说道:“如此便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