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人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脸像是在切幻灯片一样，在不断的飞快变化，声音之间也有着细微的差别。

“那我还是叫你秦王吧。”奈格里说道。

秦王点点头：“随意，称呼本来就不重要，能区分出是我就行。”

“那么……我的梦境影响到你了吗？”奈格里指了指身后：“现在我的梦境的世界都化虚为实了，虽然我并没有这个念头。在我现实中的身躯附近沉睡的这个小朋友现在也跑到这里来了，所以我觉得，你应该知道点什么。”

秦王的口气古井无波：“当然，这种感觉很特别，就像是刚刚获得了两段记忆一样。嬴政和扶苏现实中早已死去，你的梦境应该是和现实有某种对应关系，所以才会出现这种情况。根据我的推测，会获得现实记忆的……应该不会只有我。”

“那当然。”奈格里点点头：“当华和耶出现在我的梦境中的那个瞬间，我就明白，这个梦境恐怕已经超过任何一个人或者神的控制了。”

“你们真神能够决定很多事情。”秦王抬起了手中的人皇剑，轻轻的抚摸着，人皇剑表面被抚摸的人类的人生百态图案发出了微微的金光：“但是人类从来没有屈服的习惯。最少不管是您，还是您对面的那位，都没有让我们屈服。”

奈格里轻轻地叹了口气：“当然，你们的意志值得钦佩。但是其实对我们来说，这件事情难度不大，虽然说出来有点打击人。就连世界本身我们都可以控制，你们也只是屈从于世界规则的造物而已。虽然很多个不同的宇宙都有人类，但是这些人类是遵循同一个信息模板的，也必然是遵循世界本身的规则的。所以，能不能让你们屈服，对我们来说就是想不想和能不能承受得起消耗的问题。”

“但是您和您对面那位都没有这样做。”秦王回答道。

“嗯。”奈格里表示了一下赞同：“毕竟你们的信息模板给了你们一点特权，那就是，只要不是我们直接注意到你们，想要去腐蚀你们，不管多严重的精神污染和信息冲击，你们都能有10%左右的幸存者。并且无论什么宇宙的人类，心理状态都是大致类似的，都会有着反抗精神和对自由的向往。”

秦王闭上了眼睛，又睁开来：“但是，这也让我们永远无法在你们手里获得反抗之力。”

奈格里问道：“为什么要反抗呢？”

秦王看着奈格里：“你们……是星云神族吧？”

奈格里的眼中露出了一点意外：“看来华和耶给你说了不少东西。”

“是啊。”秦王的声音带点嘲讽，但是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他还告诉我，他属于帝国神族，他还给我看了很多东西……他管那叫，真神的恩典。”

秦王手中的人皇剑闪闪发光：“在他看的那些东西里，你们确实很仁慈。那个扭曲的艾泽拉斯世界原本的结局是人类国王瓦里安战死，阿尔萨斯被杀死，部落解体，希尔瓦娜斯疯掉，但是在你们的插手下，瓦里安能够和萨尔、希尔瓦娜斯联机打星际争霸和魔兽争霸游戏，阿尔萨斯成了一个普通冒险者，希尔瓦娜斯原本是一个残忍可怕的女妖之王，但是在帝国神王的精神扰动下，变成了一个心向光明的可爱的萌妹子，哦，这是帝国的神王的说法。”

奈格里点点头：“这确实是他的用词习惯，他的精神状态很特别。”

“没有太特别。”秦王说道：“那个帝国手下的疯子文明，叫……，哦，我说不出来，看来这个名字触发了精神遮蔽。他们奴役了三个宇宙的普通文明，用大屠杀提取出了他们的大脑，做成了人脑计算机，用来驱动偷来的几艘帝国战舰……”

“我记得他们。”奈格里说道：“后来帝国神族和星云神族介入，把那个疯掉的文明投入了帝国法庭，而那三个文明则被我们救出来了。”

秦王：“对，你们后来介入了。华和耶后来传给我的画面里，无数的帝国的医疗机器人、艾泽拉斯世界的萨满和德鲁伊来到了那里，开始治疗患者和这个世界。然后还有一些其他宗教的，应该是属于你们的……”

奈格里说：“没错。是生命女神教会的一一但是我不知道是哪个生命女神，生命女神是一个很大的族群，成员太多了。”

秦王点点头：“嗯，生命女神，感谢您的补充，来自星云神族的真神。这一幕我从华和耶给我的记忆中出现过很多次。那个差点灭亡的双月文明也是，学园默示录世界也是，魔法禁书目录世界也是，天空之塔世界也是，大星云世界的那些文明也是，那个没有战争的世界也是，克鲁普星区……哦，克鲁普星区不是，被帝国那边毁灭了。”

秦王继续说道：“我记得这些世界的所有活下来的生物的结局。有一个生命女神的牧师说的话给了我很深的印象。他说：‘神爱世人，是因为神本来就爱世人’。”

“这话有问题吗？”奈格里问道。

“没问题。”秦王说：“但是，还有更多的故事……大星云世界是怎么变成那个样子的？双月文明又凭什么要在灭亡前的斗兽场里表演一千年？那个没有战争的世界又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天空之塔世界是怎么支离破碎的？”

奈格里沉默了几秒：“你希望我以星云神族的身份和你对话吗？”

秦王反问道：“难道您现在不是吗？”

“曾经是，但是现在不是。”奈格里点了点头，随后他拉起了自己的袖子，露出了上面的毁灭源力纹路：“要是华和耶告诉你的够多，你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那要取决于您是否还是这样想了。”秦王看了看，但没太多神色变化：“据我所知，帝国神族和星云神族的高层，都是有带着毁灭源力污染的主神的存在的。”

“行。”奈格里也没有纠结于概念问题，直接说道：“既然你愿意，那我就以星云神族的身份给你说话。你想问的那些问题，到底想表达什么？”

秦王说：“如果让你在给别人当狗和灭亡之间选择一个，你会选择什么？”

“我吗……”奈格里想了想：“虽然我觉得你想问的应该不是我的答案，但是我也可以说一下。帝国在成神之前，是一个强大的跨宇宙文明，这个文明曾经有很多附庸文明，但是后来，他们被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毁灭了，然后那些文明的科技树都是残缺的，在帝国毁灭的瞬间，他们中的大部分也被这股灾难一起毁灭了，其他的那小部分……你应该知道结果。”

秦王用带点嘲讽的语气说：“我当然知道。他们当狗当多了，只会在帝国这个主人给他们送上来狗食的时候把脑袋埋到狗食盆里吃东西，但是主人死了，没狗食了，他们就不知道怎么办了。那些文明的技术人员学习的全部技能只有怎么操作帝国设备，在帝国灭亡后，就回到了原始时代。”

奈格里让毁灭源力的纹路蔓延到了自己的手上：“所以我的答案就很清楚了一一毕竟我和你说的那俩主神可不一样，她们离神王这么近，我可没有。”

不过奈格里话锋一转：“但是刚才只是我个人的答案，你要是问我以星云神族的身份给出的答案的话一一既然你对世界的妥协有这么多，多一个真的问题很大吗？”

“只要活着，就有未来，就有希望。苦心人，天不负，百二秦关终属楚。有志者，事竟成，三千越甲可吞吴。”

秦王沉默不语，奈格里继续说道：“在历史档案库里，我见过很多坚持死战到底、绝不屈服的战斗文明，但是这些战斗文明……几乎都没有好结果。哪怕档案库里能记载下来的，已经是其中几乎最优秀的了，但是很可能只是出了个不算大的问题，就分裂内斗殆尽了，或者被更强大的对手歼灭了。文明都是有延续下去的本能的，面对这种情况时，他们内部选择屈服的人总会更多一些。”

秦王说：“这只是您看到的幸存者偏差之后的结果吧？”

【注：幸存者偏差，指的是当取得资讯的渠道，仅来自于幸存者时（因为死人不会说话），此资讯可能会存在与实际情况不同的偏差。人们只看到经过某种筛选而产生的结果，而没有意识到筛选的过程，因此忽略了被筛选掉的关键信息。】

“也许是吧。”奈格里干脆的承认了自己看到的东西里可能存在的问题：“但是没有人会无聊到去统计这个事情上的数据。所以你到底想表达什么呢？”

秦王笑了笑：“而且，您忽略了一个情况……做狗的话，也可能是因为哪天主人突然不喜欢你，就把你弄死的。星云神族那边因为不被自己的主子喜欢，就被直接灭族的文明可是不知道有多少。他们没有做错任何事情，甚至没有做任何事情，就突然死了，死的不明不白，死的可笑又可怜，死的憋屈无比。”

“当狗之后，活着的概率真的会变多吗？哪怕你从文明存续的角度来考虑。如果问题变成，不当狗英雄的死去，和当狗以后很多年受尽折磨屈辱的死去，成为所有活着的人的笑柄必须二选一的话，你又会选哪个？”

“神爱世人，因为神本来就爱世人一一这句话说的没错。但是这种爱，可不是对人的爱，是对宠物狗的爱。无论是帝国神族还是星云神族，面对凡人文明时，表现出的‘爱’都是类似于对待自己宠物狗的爱。他们自己喜欢说，是像看待自己孩子一样一一也许是当成宠物狗说的不好听吧？我可不相信以神的心智，会有多少蠢的和普通人一样，把自己的宠物狗当成自己的孩子。”

“孩子可以有自己的看法，可以自己出去闯荡，孩子的能力需要培养，未来大部分人也需要或多或少的依赖自己的孩子，但是宠物狗可不是一一宠物狗身上，从来没有带着主人的任何期望，只要活下去，只要存在本身，它对主人来说，意义就被满足了。没有几个孩子因为单纯的不听话就被主人杀死，但是对宠物狗来说，被杀死可一点不用奇怪。”

“嗯。”奈格里点点头：“对神来说，看待凡人文明的态度和看待宠物狗差不多。所以，你想说的是？”

秦王手中的人皇剑开始闪耀金色光芒，在人皇剑的另一面，一幅凡人勇敢的对摆出慈爱的神色、但是手里拿着狗的项圈对自己伸出手的神挥剑的图案正在成型：“如果你是看重了我们的其他地方，想让我们未来屈服的话，我建议你还是直接毁灭我们比较省心。”

“别拿神爱世人之类的话当幌子，那些事情我知道的越多，我就越不信任你们！”

奈格里笑了笑：“放心，我没有这个兴趣一一有几条好看的宠物狗本来就只是在别人面前装币的资本，现在我连‘人群’都无法融入，我自然对购买宠物狗之类的事情没兴趣了。”

“那样对我们都好。”秦王说：“对华和耶我是这样回答的，对你也一样。”

“所以，我们现在还在抗争，真神大人。”秦王把人皇剑收回剑鞘中：“哪怕最后的结果是死，我们剩下的这些人，最后也不会后退一步。”

“但是你也知道，你这是拉着全族去送死，你的力量甚至根本不可能伤到身为真神的华和耶。”奈格里说：“哪怕他在现在的状态下，他想腐蚀你最多也只是两个月就能搞定。所以你这是拉着你全族在送死。所以，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秦王的人皇剑自己从剑鞘中飞了出来，围绕着秦王绕着圈，秦王说道：“没人有资格干涉我们的自由，哪怕真神也是。他们最多只能杀死我们。但是，我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