銮驾出宫门东行,净水洒街,黄沙铺路的街道上,围观百姓纷纷伏身下拜。
道路两旁刀枪如林的着甲军兵,将百姓间隔开来。一眼望去,戒备森严的整个京都,全是身披重甲的军士,这里已经变成一座巨大的军营。
天坛之前,巨大的华丽香案上,拜祭三牲及物品早已备齐。王亲国戚及朝中大臣各安其位排班而立。观礼的各国使节,也在指定地点静立等候。
夏州十六国除去梁国被灭,洛国未派使节,其余诸国均有人来。汉、魏两国作为其中最强大的国家。刘震东与韩薇当仁不让站在众人之前。
各国使节之中,甘国司徒马成云、宁国辅国公房子全、徐国太师游子意所在国家,国力相当,又同处于夏州三个强国之间。正如同踏跃雷池一般,在三国之中需要寻找平衡。
三人都是老成谋国之士,这时正借此机会拥簇着韩薇与刘震东交谈正欢。
晋国司空管直、鲁国大王子鲁环、陈国永候田治山、蔡国司马丰亲、焦国随侯焦灼因其国家国境相连,周围又无边患,国力也相差无几,一直同进同退,此刻也站在一起闲聊。
申国司徒申通、楚国安国公项天、应国上将军秦元才这三人素来相识,却是站在一处。
此三国只比汉魏洛稍弱,且另外两名十大名将正归属楚、应这两国。有两位名将在,自保犹有余力,并不需刻意结交汉、魏两国。
刘震东就是在闲聊之中,双眼依然扫视全场,好似在寻找什么。当他看见离诸国使节不远处,几名黄衣喇嘛之中,并无嘉措,就连其座下两名弟子也不见踪影,脸色有着莫名的沉重。
韩薇在搜索过场中所有黄衣喇嘛的身影后,笑容越发魅惑。在闲暇之余,侧身瞧了瞧站在全凝霜身后的韩大黑,神情之中充满揶揄的意味。
将自己隐藏在阴影之中的韩大黑,神情一片沉默,大红和大黑均没有跟随在他身边。在他身遭周围数名大汉随意站立,散发的气息隐隐将他锁定,有所察觉的他表情依然没有变化。
诰天仪式隆重而繁琐,越蕴在司徒安寻的引导下,三拜九叩,小半时辰才完成第一项仪程。
按照以往惯例,越蕴有小半时辰暂时可以休憩一下。他小声对站在身边的总司仪安寻说了两句,安寻含笑点头,神情仿佛很是满意。
值日星官高声喝道:“各位臣公请先行到地坛排班,銮驾随后就至。各国使节请上车随前导行进。”
天地二坛相距不远,就是缓缓前行的銮驾也只用盏茶功夫就到了地坛。与诰天仪程并无太大差别,第二套礼仪也异常顺利。
王陵所在的归月原距离南京足有七十里,已劳累半天的文臣却是无力过去了。越蕴令人安排得倒也周到,早就备好马车在地坛之外等候。
各自整装登车后,大队人马分为三军出城向归月原而去。
三千前导骑军先行,人马如龙、刀剑出鞘,宛如接敌之时。行进之中不时分出小队,游走穿梭于整支队伍前后,以为接应。突前探路的精壮游骑更是片刻就需回报一次。
队伍中军所在,王驾仪仗在前,銮驾之后是各国使节的马车。众臣公所乘马车随后而行。数万大军列成的军阵护卫在侧,各色战旗招展,足足绵延十里有余。
……
凤鸣山,离越国京都四十里,与归月原相距三十里。此地与京都、归月原三点一线,只有一条大道在山谷穿过。
这里山势陡峭险峻,实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雄奇。一向被越国倚为守卫京畿的屏障。越国常年派大军在此驻守。
韩冬站在山腰一棵大树的枝头,茂密的树叶将他遮掩的严严实实。一阵山风吹过,身形随着树枝一起摇曳,仿佛整身体都与大树融入在了一起。
透过树叶正好能看见大路上的景象。只见京都方向来往的游骑突然稠密起来。
身边响起一道细柔的声音:“来了吗?”
站在他身边的正是梁雨蓿,树枝上的位置有限,两人靠得极近,仿佛贴在一处一般。
鼻中闻到让人觉得心安的气息,韩冬关切的看了她一眼。经过自己劲道震荡活血,梁雨蓿伤势已好了许多。特别是受伤的手臂,已无大碍,虽不能上阵杀敌,但行止已无太大问题。
近在眼前的一张俊脸,关心的笑容让梁雨蓿心中升起一股暖意。见韩冬望着自己点点头,知道自己并没有猜错。
又轻声问道:“就在这儿动手吗?只有我们两人?”
韩冬轻轻压了压手臂,表示稍安勿躁。这个轻柔的动作,好似碰到了梁雨蓿敏/感之处,让她轻声“嗯”了一声。
韩冬赶紧伸手相扶,见她并无不妥,才又指指大道之上,已经隐约可见的大队人马。示意让她仔细观看。
……
“报!……”
“报!前方十里……”
“再探!……”
骑军前营,不时有斥候游骑奔行如飞,回报缴令之声不断。
万大一身甲胄,骑乘一匹白色骏马,跻身于骑军最前。正如他自己所说,他会指导前军,以便于协同指挥。
都城之中经过原成与万大的多次梳理,护卫安全之事,让他并不十分担心。但王驾出城之后,山林险峰众多。就是有这数万大军护卫,也会有所遗漏,他不得不更加谨慎从事。
特别是因韩冬昨夜已在王陵所在归月原出现过三次,一刀斩杀自己的前任。这种能够改变一场战局的超级高手潜伏在旁,就算已在自己计划之内,依然让他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这里已经是出城四十里的凤鸣山,能容八骑并驰的大道因山势的缘故,窄小了不少。
整齐厚实的大军军阵也只能化为密集的队列行进,在万大的预案中,此处就是接敌的第一处地点。
斥候游骑早已在穿插巡查过多次,甚至进行了严密的封闭禁行,使大道上并无行人经过。
大军依序而行,保持戒备。只能听见军队走在大道上齐整的脚步声,有一种喧嚣的静谧。
万大正在思付是否还有纰漏之时,却见三百步前,官道右边的密林之中有一道黄色闪过。
心中不由一紧,不及呵骂前行察探的斥候无用,挥手之间已将腰间长剑拔在手中。在前的骑军齐齐张弓戒备,只等号令出口。
身边一名亲军呼哨一声,带数十精骑加速向万大长剑所指之处而去。
三百步的距离只须倾刻便至,不等数十骑军赶到,万大已经看清密林之中走出一个身着黄衫的人来。
这人身材极为高大,隐约可见满脸虬须,走出之时挥舞手中黄巾,示意并无恶意。
万大见突前的精骑以将此人围住,心中暗道,不论是否有不轨之意,身着黄衫就是取死之道,正待高声下令就地格杀之时,突闻身后有人说道:
“总管且慢,那是嘉措活佛的弟子强巴。”
万大转头看向刚从中军赶到的老苍,眼中冷厉的寒光闪过。只要老苍回答不能令人满意,就算是自己信重之人也要一并斩杀。
军中自有军令的威严,老苍明白万大的心思,急声接着说道:
“鸽组来报,强巴两刻以前出城来寻找他的师傅,我特来向总管禀告。”
听到老苍的回答,万大这才轻轻一笑,收回紧盯着老苍的目光,仿佛自言自语的说道:
“无中生有,暗度陈仓,还是调虎离山!不管如何,我只需守住阵营,随你如何……”
强巴赶上銮驾队伍只是为了问明师傅所在,并未打算随大军一起前行。强巴问清方位,谢过万大等人,不再多话,身形如飞向归月原赶去,却看不出受过重伤的样子。
万大看着他离开的身影,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仿佛若有所思。
……
尘土飞扬,旌旗猎猎,越蕴大队仪仗已经越过了自己视线前的道路,韩冬依然静立未动。
梁雨蓿有些按捺不住,着急的问道:“在这里动手不太合适吗?”
韩冬笑着点点头,又抬头看了看天色,早起拜天,晚起祭祖。现在已经是申时三刻,还有一个时辰拜祖的全部仪程就会结束。到时王陵就会封闭,只怕谁也不会想到……
看到韩冬让人心安的笑容,梁雨蓿有些明白过来,又问道:“难道你准备借那喇嘛的身份潜入吗……”
……
大军行进,路上除了三两个不及回避的行人,被军士按在路边,没有碰到什么事情。看见已经出现在眼前连绵的山峰,归月原就在眼前。万大心中却暗暗有些期待。
能够一刀斩杀原成的人物,绝对是夏州最顶尖的高手,这种人物只要是练武之人,都会有想要见识一番的冲动。
只是自己这一路上走来,韩冬却没有现身过。不过只要他的目标是救人,现在已到了最后的时候,就一定会出现,并且随时都可能出现。
万大曾经站在韩冬的角度设想过,要想救人只有两种方法,一种是直接潜入王陵,昨夜此人应该是尝试过两次。因为守卫森严,并没有得逞。
另一种方法是擒住越国必须要交换的人质,交换所要救之人。这也是自己沿路不敢有丝毫马虎的关键所在。
最需要交换的人质,也是不得不交换的人质,在越国只有一位。就是正在举行登基大典的越蕴陛下。如果越蕴被擒,越国只会不惜一切来交换。
而要生擒越蕴现在已经是最后的机会。等到越蕴拜过王陵,就会封闭王陵,断了所有救人的念想。
并且到时护陵军与銮驾队伍合为一路,警卫只会更加严密,更不会有合适的机会。
越蕴也曾对万大说过,之所以大张旗鼓拜谒王陵,就是要行煌煌大道,以自身及越慕、越月为饵。
将这看似机会的机会留给敌对势力,其目的就是要将国内不安分的势力一网打尽、以绝后患。
而对手就算明知道这是一个陷阱,也必须抓住这最后的机会,行破釜沉舟一击。
在万大的计划中,强巴身份特殊,加之满脸虬须,正是可以让人伪装的主要人选。也是负责防卫的万大监控的重点。
在万大想来,这场大戏之中,身为棋子而不自知的强巴必然会出现。当时听到此人受伤,还暗自嘀咕。难道是自己思虑不周,韩冬一切围绕强巴所行之事,只是机缘巧合不成。
等到先前强巴终于出现,问明道路后离开,观其行动好似并未受过伤。万大心中已有成算,稍后这“强巴”定会再次出现。只不过应该不会说话而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