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树倒下声势太过惊人,刚刚走出小路的队伍已经发觉了异常。
当先之人异常小心,号令频发,队伍转瞬之间在山脚下已结成防御阵型。已将越心馨、方静两人围在中间。好似认出了韩冬的身影,又紧急发射了报信的响箭。
队伍中指挥之人还嫌不足,手持方静的宝剑,横在越心馨脖颈之间。韩冬已经看清,这人正是汪明。
不问可知,一定是田正率众前来。
此人当日离开之时,对越心馨的绝色姿容念念不忘,碍于越慕在,才不敢造次。现在越慕才刚刚离去,他立刻率兵而来,目的不外乎报复韩冬及抢夺越心馨。
韩冬放慢脚步,踩着绿色的草地缓缓而行,目光之中,围成偃月半圆的队伍足有百人。
汪明深知韩冬的厉害,不敢等他靠近,已经下令用箭矢射出五十步的距离,压住阵脚,以策安全。横在越心馨脖颈的宝剑微动,韩冬只得停了下来。
乖巧的大黑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跑到了韩冬脚下,咬住他的裤管向队伍方向用力。好似让韩冬赶紧营救越心馨。在它心中,主人喜欢的韩冬,是世上最强大的依靠。
此刻韩冬无心理会,小腿轻掸,将大黑震在一边。大黑委屈的低呜两声,偷偷躲到了韩冬身后。
村口方向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只是片刻,足有上千骑军已飞驰到了韩冬身后。
紧随其后的是黑压压的大队具甲弩兵,阵容严整,不比前次稍逊。阵型变幻间,已列阵在韩冬周围,将所有方位围得水泄不通。
身后传来得意的笑声,不用回头,韩冬也知道是那越国少将军田正。
“韩冬!这次越慕不在,我看还有谁来救你!不过!我可以给你一个选择,只需你自行断掉双腿,我就放了你们!”
到了此时,韩冬反而心神沉静下来,身形挺立岿然不动,放射出如渊似海的气息。
在他想来,选择的余地虽然不多,到了最后关头,也不过图穷匕见而已。
仿佛根本不将这些围住自己的甲士放在心上。双眼之中只有站在那儿,神情无比恬静的越心馨。
田正压抑不住心中的兴奋,好似不知韩冬不能言语,继续说道:
“怎么样?你不会有别的选择!嘿!嘿!我也不想伤害你老婆,这真是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任谁也不忍伤害!这样!我们先从她开始!”
韩冬知道田正所指就是方静。田正之意是逼迫韩冬尽快妥协,准备用先伤害方静来威胁于他。
听到田正的话,韩冬挺立的身形依然纹丝不动。双眼之中却蕴藏的滔天烈焰,仿佛蓬勃欲出。
这时他心中已想得明白。田正此次应是专为报复自己,与越心馨美色而来。
只不过此人这次已经吸取了上次的教训,站到了军士的身后,并且所站之处与自己之间,集结无数身穿甲胄的护卫,瞬息之间,决难故技重施。
而且这田正与汪明各站一边,让自己分身乏术,就算能单独擒获其中一人,却依然改变不了形式。
自断双腿一途,为了她们,韩冬并不介意,只是这无疑饮鸩止渴。到了最后,一定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局面。
从不受人胁迫的韩冬,看着越心馨柔情似水的眼眸,他能读懂其中蕴藏的含义,心中如巨浪翻天。不在自己掌控之中的无力感,首次涌上心头。
越心馨脸上依然带着笑容,田正的话她一字也不会相信。只是情势如此,非智计所能改变。她宁愿去死,也不愿韩冬做出自断双腿的愚蠢之事。
在她心中,只要有韩冬在这,自己可以淡然面对生死。她相信就是自己坠入十八层地狱,韩冬也能上穷碧落下黄泉找寻到自己。
韩冬异常明了越心馨的心情,这个晶莹如玉的女子,希望他做出正确的选择。只是这个选择让平时洒脱果决的韩冬也难以做出。
韩冬心神电转之间,却听到越心馨如秋雨一般的声音响起:
“田将军,你在四王子殿下离去之后,才率军来此。难道越国王室有变?或许越王病重的消息也是你们传出?大王子殿下登基了吗?难道你已不需再将四王子殿下放在心上?”
越心馨思绪跳动极为宽泛,语中含意好似与现场情景无关,抽丝剥茧的四个问题,却是道出一个事关一国之主交替的猜测。话一出口,让田正脸色微变。
这些问题韩冬也曾想到,越王病重,越慕才刚刚离开,田正就率军前来。
此事,只有一种可能,与越慕不和的大王子已掌控全局,隶属大王子一系的田正不需再顾忌越慕。甚至越慕回京探视,也只是自投罗网,已成笼中之鸟。
越心馨声音不大,在沉寂的场中却有很多人听见。只是这些军士都是田正心腹之人,本应可以扰乱军心士气之言,却无甚动静。
韩冬心中如刀绞,只是苦于口不能言,无法表述。越心馨此话出口,已将在场之人后路全部堵死,实是立下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誓言。
世上为争尊位,极少有亲情友爱,斧影烛光间,龌龊之事决不会少,只是这些都不会公之于众。不管越心馨猜测之事发生与否,田正也不会允许有人传出丝毫风声。
田正看看左右军士,见并无异样。这才哈哈大笑说道:
“七窍玲珑也不过如此,想不到在这山乡僻壤之处,能孕育这样秀外慧中的奇女子,只怕这方天地之灵秀已全部被你占尽了!”
田正话语之中似已下定决心,不克再等。
韩冬缓缓提手,在脸上一左一右划下。韩冬之力何等之巨,虽只是轻松划下,左右两边脸上各自出现一道长长的伤口。
血水顺着脸颊缓缓流下,滴落在铺满黄叶的草地上。越心馨满脸心痛,心中却有淡淡的温馨。她知道,韩冬这是以血明志,不离不弃。
时间不多,韩冬终于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在他心中,既然越心馨不愿妥协,自己也不需犹豫。
既然是拼死搏杀,那么越心馨方静两人却再无生理。自己只需杀光场中之人后,陪她们一起上路,倒也痛快。就算今日杀不干净,只要自己不死,总有一日能够杀得干净。
自己双颊留痕,是让她们放心,一定会以血还血,不死不休。
韩冬双颊滴血,一股惨烈之气在满场激荡,滴血而立的身影犹如刑天舞干戚一般。
场中军士只觉如同身处尸山血海之中,离得稍近之人,已有双股战战,持弩的双手都有把握不住之感。
田正心中失落之感徒生,要想得到越心馨,必先除去韩冬。可是现在两人同心,却是不堪受辱,已呈拼死之心。
也知今天决难善了,正待不顾一切下令攻击。却听旁边树林之中传来一声大喊:
“心馨!我是父王!”
……
话音刚落,从田正身旁树林中穿出一名男子来。来人四十左右年纪,身形修长,面相极为俊逸。一身灰色布衣,却遮掩不住仿佛惯于掌控一方,生杀与夺的霸气。
韩冬依然没有回头,却看见越心馨淡然的神情倏然变得惊喜。只需从她神色的变化中,也知道来人定是越心馨父亲无疑。
越轩以目示意越心馨稍安,对正惊疑“父王”称呼的田正说道:
“这位将军可是田横将军的公子!本王梁国越轩,曾与田横将军有过一面之缘。心馨乃是本王爱女,若有什么得罪之处,还请高抬贵手,见谅才好!”
田正听到越轩所言,心中不由大喜。梁国越心馨,魏国韩薇,两国公主虽藏于深宫之中,但沉鱼落雁的美名依然传遍天下。
再则越心馨现在虽只是一灭国的公主,却也没有随意婚配的道理。
那么她口中所说的“丈夫”定是子虚乌有。现在其父现身,婚娶之事应由越轩做主。自己身为越国大将军之子,地位尊崇,配一灭国公主绰绰有余。
只要说动越轩,越心馨必得遵循父命。到时韩冬与越心馨和谐不在,韩冬再无理由继续纠缠。最多今日暂且放过韩冬,待来日寻找机会除去此人,却也不迟。
至于走露消息之事,大军在此,只需让这韩冬不能走出七里乡,倒也不惧。
田正想到此处,不禁有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之感。连忙下马微微躬身,开口说道:
“原来是梁王大驾,家父正是田大将军。请恕小侄甲胄在身,不能全礼。”
田正心急之下连“小侄”的自称也用上了,见越轩微笑点头,并无不豫之色,这才接着说道:
“小侄就说,这穷乡僻野之中,怎会孕育如此毓秀的女子。原来是梁国王室宗女,难怪钟天地灵秀。令爱并不曾开罪于我,只是那满脸流血之人,羡慕令爱倾城之貌,纠缠于她。我忿此人无赖,这才率人阻止,却是惊扰到了令爱,实在不该!”
田正一番指鹿为马的说辞脱口而出,此人口才确实了得,加之器宇不凡,不知内情之人,极易被其蒙蔽。
心思最直的方静正待出口反驳,却被越心馨所阻。
越轩对田正所言不以为意。看了看静立在场中,气息仿佛充塞天地的韩冬。心中不由一叹,此人英武世间少有,如不是国破家亡,就算此人是一乞丐,自己也一定成全爱女之意。可惜……
越轩思付至此,脸上笑容更加可亲,对田正说道:
“多谢少将军高义,心馨少不更事,多被人蒙蔽。只是本王父女多日未见,还有许多事情要说。不如少将军先让心馨随我离开,那人任由少将军处置如何!”
越轩话音才落,田正已笑着说道:
“伯父所言极是,只是小侄自认品貌具佳,也极心慕令爱。不如伯父当着此人之面,将心馨许配给我,也好让这人死心!”
田正此人极为乖觉,当下的情形他是决不会允许越心馨离开。在他也看来,现场之人全在掌握之中,越轩到此,正中其下怀。欲要趁此机会,将事情定下。
越轩微一皱眉,嘴型微动却又住口不言,在场中向田正走了两步,却又长叹一声,状若其中另有隐情。引得田正双目紧盯越轩身形,心情急切溢于言表。
正在田正期待之时,越轩眼神回望田正,举止之中隐现下定决心的神情,张口说道:
“好!好!国破之人能找……”话到中途略微停顿,好似正寻合适之语说出。
田正心头一紧,暗道快说,却听到场中传来一声仿佛远古巨兽的吼叫。心灵震颤之际,越轩未尽之言也已出口:
“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