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长明带来的酒也不知是什么酿的,一点都不醉人,岚心喝了三两盅,神智还很清明。这酒口感极佳,她喝完小坛里的酒还要去拿,却被贺长明拦住:“虽好喝不醉,可也不能多喝。”
她这才缩回了手,随即学他的样子半躺在竹席上长叹一声:“要是可以天天如这般逍遥快活就好了。”
贺长明斜她一眼:“逍遥快活背后的烦恼岂是你能懂的?”
岚心想起上次杏儿所说,见他眺望远景神情黯淡,于是脱口而出问:“听说你剑法了得,能不能露一手让我长长见识?”
红鸢面露难色:“四爷已经……”
贺长明截道:“给你露一手不值当,但是让你开开眼界还是行。”一句话又惹来岚心的一个白眼。
贺长明笑着起身看了看红鸢:“切磋一场如何?”
红鸢道:“可惜我两人佩剑未带,不若以树枝作剑?”
贺长明笑着走到花瓶旁,从中折出两根花枝来,修摘干净扔给了红鸢一根,“许久未曾活动筋骨了,看你轻功如何。”说罢便朝峭壁外跳了出去,岚心吓得嗷一嗓子大叫,身后的红鸢也迈着轻盈的脚步跃了出去,岚心连跑带爬赶到围栏边去看,却见两人已身法轻盈地立在栈道之上缠斗起来。她更是激动的语无伦次:“轻功……轻功真的存在!”
只见两人发丝在风中飞舞,双方剑气凌人,岚心可见贺长明步步紧逼,丝毫不让,在对着红鸢使了一力后他翻身往后跳了一步,持树枝而笑:“红鸢,再退我可不饶你了。”
红鸢受了一力后勉强站定,也笑道:“那红鸢便先向四爷告不敬之罪了。”说罢脚尖轻点踩过栈道直冲贺长明而去。岚心只觉大饱眼福,她从来没见到过如此精彩的打斗场景,从前只知道朱达武功高强,可那是拼力气实打实的。如今眼前两人这行云流水,落花飞旋一般的剑法武功她可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两人拼的倒不是力气,而是剑气。
不一会,他们已过数十招,红鸢从栈道跃起又往下跳至竹林树梢,贺长明紧随其后跟了过去,岚心在峭壁上已然看不清,忙扶着栈道往下走去,试图看的更清楚些,心里更是澎湃不已,等回去可有得吹了。
岚心刚走下栈道,恰好两人酣战结束从树梢跃至地面,贺长明将树枝丢弃一旁笑:“看来你私下一点都没将功夫落下。”
红鸢却将树枝握的更紧:“四爷教我的,片刻不敢忘记。”
贺长明未再说话,回头看见岚心正喘着气往他们这里跑,“打完了?我还没看过瘾呢!”
贺长明道:“当本王是什么,给你表演的剑客吗?让你看一会就不错了。走,回去!”
红鸢在一旁见两人又拌嘴吵开,看着贺长明的背影,嘴角却突然浮起一抹微笑,四王爷他……终于有了可以说话的人了。
三人打马返回京都城内,一路上岚心都在疯狂的吹捧二人,红鸢虽面冷心热,可好歹是个女儿家,直被岚心夸的脸蛋通红。贺长明这厮倒是受用的不得了,眉梢眼角都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之色接受着她滔滔不绝的夸赞之词,送岚心到兴王府后才说:“你就算把本王夸上了天,本王也绝不会收你这个笨徒弟的。”
果见岚心登时翻脸:“为什么!”
“你一点底子都没有,早已过了学习剑法的年龄,现在学我的玄意流剑为时太晚了!”说完贺长明就和红鸢转身骑马离开了,气得岚心还在后面对着他的背影拳打脚踢。
红鸢回头看了看岚心,又见贺长明脸上始终挂着一抹笑,便道:“四爷为何要拿谎话搪塞兴王妃呢?”
贺长明渐渐收起笑容:“皇家本就是非多,王爷钻研剑法尚且要受父皇指摘,何况她的身份,传出去总是不利的。”
红鸢又道:“四爷与兴王爷一向不和,没想到与兴王妃倒还能说上几句话。”
贺长明望向前方:“看她痴傻罢了。”
红鸢未再多言,贺长明也不再说话。两人又恢复了往日般的恬淡平静,在月光下骑马静静走着。
回到府中,杏儿正急得团团转,可见岚心回府后难得心情大好,只好忍住问东问西的冲动,问:“王妃可用过饭了?”
“用过了。”
见岚心进了寝殿预备往西厢房走去,杏儿便在身后轻声道:“王爷他还未回来。”
岚心一愣:“都这么晚了……”她止住话头朝里间走去,漱洗后静坐半晌,终是走了出去,天边明月依旧,院中烛火已暗,更显星光莹亮。她叹了声气,接着在台阶上慢慢坐了下来。
杏儿出来看见,柔声道:“夜半地上正凉,王妃当心受了潮气……”
岚心抱住膝盖:“我等他。他从不会夜不归宿,哪怕再晚再忙,他总是回家的。”
杏儿知道劝她不动,只好在她身后默然立着,既然什么也做不了,索性就这样陪着,看她总是孤身一人,心里始终是不好受。
一直等到月半人昏,才有丫鬟来报,兴王爷回府了。
岚心这才从臂弯里抬起脑袋,看见灯笼和熟悉的身影往这走来,她揉了揉眼睛,站起身问:“那是兴王爷吗?”
听到杏儿应是,她便不再犹疑转身自去睡觉。
兴王爷恍惚间只看见匆匆闪过的裙袂一角,便问:“适才是谁在那?”下人这才回说刚刚是王妃坐在台阶,一直在等他回来。
是夜,兴王爷一夜无眠,他不停的将锦盒打开合上、打开合上……心中思绪纷乱缠绕,枯坐半宿竟一丝头绪也无。
直到清晨天色渐亮,常乐走进来准备服侍他漱洗更衣,才发现兴王爷依旧坐在榻前,似乎一夜未曾合眼的样子,不禁把常乐骇了一跳:“王爷今日还要上朝,这么一宿没睡可怎么好?”
兴王爷只问:“王妃起了吗?”
“现在时候尚早,王妃还未起。”
他默了一会,道:“服侍我更衣。”
可他刚站起来,却突然一阵头晕目眩,身子一晃又跌坐回椅子上,常乐直吓得脸色惨白:“王爷!”
“无妨……”
常乐大着胆子去摸兴王爷额头,只觉触碰处尽是滚烫,忙道:“今日就让福顺去给王爷告个假罢,王爷正高热,需得请太医。”见兴王爷并不推拒,想必是烧的不轻,将兴王爷安置在床榻后,常乐这才转身忙去吩咐人叫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