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小憩时,岚心想起这事,还是忍不住为自己的计谋得逞而窃笑不停。觅冬道:“听闻明柳巷的万公子一画难求,千金难买,如今竟肯来王府授画,当真难得。”
杏儿很是淡然:“咱们王府也不是什么寻常人家,在宫里画得,在王府里自然也画得。”
觅夏道:“都是皇亲贵戚,不为二般。”
岚心却不这么想,万彦生多么心高气傲的人,肯去宫廷是为着他师父姚怜山的关系,可如今离开宫廷,再想请动他实则是件几乎难以办成的事,而他这次爽快答应,一定是为着自己和巧巧的关系,想必之前巧巧也与他通过气儿了。
总之,事情就是被她办的干净漂亮,除了中途兴王爷有些不解风情以外,基本事情的走向都是在她预料之中的。想到以后自己即将变成为两人牵线搭桥的小喜鹊,她还是很乐意当这个媒人的。
万彦生临府这日,岚心在外阁暖室备好两张桌椅,一应画材昨日就已照着万彦生说的清单采买,此刻整齐摆放在桌案之上,两张桌案之间又用屏风相隔,毕竟男女有别,如今冬日寒风凛冽,也不好在室外绘画,现下共处一室,虽是授课,奈何身份有别,也需要避讳。
万彦生看了几张岚心的画作,便知她是有些根底的,虽然另有目的,但授课的学业万彦生还真不落下,必是尽心尽力去教。岚心画过的绘作都由杏儿转交给福顺,再由福顺递给万彦生查看,万彦生看罢便会在另张纸上绘好批注样本,再口头评价,往往是短小精悍,一语说透。
巧巧从岚心那里拿到万彦生给自己的书信,面带娇羞地读了一遍又一遍,只觉心软了又化,化了又软。岚心找到她时,见她将信笺贴在心口,坐在湖边的树下只顾傻笑。她刚凑过去偷看,就见巧巧连忙将信蒙在脸上,岚心笑闹不停:“当初是谁横眉瞪眼的骂人家,现在倒是坠入爱河,甜得发腻。”
巧巧将信拿下,岚心才惊觉她的脸竟能这般红润光泽,这爱情的力量啊,她心中倏忽一沉,自己反正是没机会体验了。不过看着巧巧这么开心,她也觉得快乐。
巧巧缓了一阵才凑到岚心身边小声说:“你能想象吗,像万彦生那样面冷少言的人,竟然说想我了……”说完又是低头一阵窃笑。
岚心也是瞪大了眼睛,捂着嘴巴:“真的?”
巧巧点点头,两人都傻笑起来,岚心道:“等你们日后开花结果了,可要好好谢谢我这个媒人。”
巧巧正色道:“你为我们做这么多,真的得好好感谢你。”
岚心拿肩膀撞了撞她:“为你们当小信鸽,我心甘情愿。对了,你待会赶紧写好回信,今日我可不能多呆,冬至要到了,我府上还有好多事要打理。”
巧巧道:“还好今年的冬至晚宴不是我们东宫操办,上回一个年宴,可要了我和阿盈半条性命。里里外外,人员调遣,杂物摆放,各个有门道,处处是讲究。”
岚心道:“饶是如此,你也不可只顾着恋爱忘了正事。冬至晚宴虽不比年宴,好歹也是宫里的正经宴会,这段时间大家都有的忙,何况是你们东宫,你和阿盈好好的互相帮衬着,接下来我们几个恐怕就只能晚宴再见了。”巧巧知晓其中的曲折和无奈,便独自回屋写回信,岚心自去找阿盈聊天消遣。
自上次兴王爷跟林菀儿动怒之后,两人已一个多月未再见面。此次晚宴之上,见兴王爷坐在王妃身边有说有笑,至始至终都未曾瞧过她一眼,林菀儿的指节在桌子底下已攥的发白,难道当初对她的承诺,他都忘了吗?
此次晚宴在室外举办,自然少了许多在宫殿里的拘束和压抑感。酒过三巡,大家也都渐渐畅谈开来,皇上皇后约摸坐了两盏茶的功夫便相继离开,留下一众的臣子皇戚继续饮宴笑谈。
岚心照例与场上所有熟人敬了酒,这一年半载下来,跟着贺长明混吃混喝的,自己的酒量是越发好了,喝了一圈下来,完全不似从前那般晕晕乎乎。随着时辰渐晚,岚心不免还是有些支撑不住困倦起来,用袖摆遮脸一连打了好几个哈欠,眼泪花都转出来了。兴王爷回头恰好看见,俯身关切道:“困了?”
“嗯……”岚心点点头。
兴王爷道:“那我们先撤?”
岚心抬头看他:“你是皇长子,先走会不会不太好?”
兴王爷笑望着她:“正因为是皇长子,所以才有早走的资格,你看太子他们也准备走了。”岚心侧身去看,果见太子和阿盈正一前一后走了出去,众人正在行礼告别。她与兴王爷相视一笑:“那我们也溜?”
兴王爷牵起她的手笑:“走。”
两人刚站起身子,却被对面的方大人叫住:“兴王爷慢走,容下官再敬上一杯。”说着他便摇晃起身,端着酒杯走了过来。岚心汗颜,只好先行往外走去,兴王爷示意她稍等片刻。走至外院,好巧不巧撞进了太太们的八卦圈,众人见她经过,忙一一站起对她行礼。方夫人道:“兴王妃安好,我们适才说起上回风寒的事情呢。”
岚心面不改色道:“冬至晚宴说这个多不吉利。”说着就又要走,又听钱夫人阴阳怪气道:“听闻王府的梓云姑娘也被移出了府?怎不见——移回来啊?”
岚心咬了咬嘴唇,自己的身份怎么在这种八卦圈就不好使了呢,什么人都敢在她面前阴阳怪气了。
方夫人此时更是借着酒劲得寸进尺:“只怕是,只怕是容不得小妾好命,要除了她去。”
“谁在满口胡诌?”兴王爷不知何时赶来,听到这话当场恼怒不已。
在场的其他人更是吓得目瞪口呆不敢出声,一则是不敢相信方夫人竟敢僭越至此说出这种话,二是这话竟让兴王爷给听见了。
岚心最烦扰这种场面,自己一忍再忍,就怕一个怒火给别人带来灾祸,可是忍让下去竟然让她们更加蹬鼻子上脸。看如今这形势,只怕不是她给别人带来灾祸,而是别人自作自受。
“你是谁的家眷,竟敢口出狂言,企图给他人妄加罪名?”眼见兴王爷恼怒异常,方夫人听到质问当场就吓得酒醒了大半,忙跪下求饶。
兴王爷走到岚心身边站定道:“府中小妾是本王一封休书亲自打发回家的,你是什么东西,竟敢用本王府的家事来质问王妃?你好大的胆子!”
此时已围了不少人过来,方大人闻讯也随着人群赶来,连忙跪在下首求饶:“兴王爷息怒,拙荆不懂规矩,触怒王爷,求王爷开恩啊!”
兴王爷却冷冷道:“既然不懂规矩,不如就留在宫里让掖庭狱的女官好好教管一月。”
大臣之妻被丢入掖庭狱!这简直比坐牢还要丢人,众人更是大气都不敢喘。林菀儿出面道:“长兴哥哥,方夫人她不过是顶撞了王妃几句,若这样便送进了掖庭狱,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
容烟冷哼一声:“林妹妹,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是不是管的太宽了些?还是觉得自己永远是主角,不出面生怕别人不知道你的能耐?”讽刺之意露骨至极,林菀儿的脸一下子烧了起来,踯躅着不发一言,只是无措地看着兴王爷。
兴王爷漠然地盯着她,良久才道:“蔑视王妃便如同藐视本王,如今她胆敢当着王妃的面说出如此不堪言论,还不知私底下又倒了多少污言秽语。“说着眼神一一扫过在场的众人,那些太太夫人们个个低下了头,她们心知肚明方夫人的为人,此刻无一人敢上前求情。方夫人更是害怕得浑身发抖,呜咽起来,再给她一次机会,她定不会这般猖狂了,可惜世上永远没有后悔药。兴王爷的命令传下后,没一会就有宫人将哭喊的方夫人拖拽走了。
兴王爷俯视着众人,一字一句道:“未免诸位不甚清楚,前儿来打听私事,明儿又好心送人。今日本王便说开了,我贺长兴今日对月起誓,今生今世,绝不再娶,王府内除了阿岚,再不会有第二个女主人,我心诺言,明月相鉴。”说完再不看众人,牵着岚心的手离开了晚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