郧阳府,陨县。
寒风萧瑟,从城外吹到了城内,茅草屋禁受不住严寒,街面飞的到处都是。
几尺麻布裹身的平民,无奈出门捡拾稻草,补起屋顶,或者买起木炭,或煤炭,为家人补充温暖。
街面很干净,没有一个乞丐留存,他们早就被安排好,去地下被填埋。
一年来的战乱,让本就贫瘠的郧阳雪上加霜。
最为热闹的,依旧是粮铺。
河南、湖广地区,都被闯贼占据,流通的粮食很少,百姓们忍受着饥寒交迫。
忽然,郧县城外,一队马车缓缓驶来。
“粮食来了,粮食来了,汉中的粮食来了!”
一瞬间,城门被挤的水泄不通,人们双目放光的盯着马车,以及那一袋袋的粮食。
仿佛黄金一般的粮食,缓缓地入了府库。
随即,各大粮铺,立马就充斥了粮食,人们迫不及待地购买,不惜一切代价。
郧县城上,两个魁梧的大汉,身披皮袄,正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一切。
惠登相脸上留疤,面目凶狠,他沉声道:“汉中的粮食到了,总算能睡个安生觉了。”
一旁的王光恩,摸了摸毡帽下的光头,轻松道:“一万石粮食,真是好大的魄力。”
“汉中有粮,咱们比不过。”
惠登相翁声说着,目光却流连在粮食上,不曾收回。
他们两人都是流寇出身,如今归降朝廷了,对于粮食的渴望,依旧延续着。
所以,规矩对他们来说,并不是约束,地主士绅,豪商,但凡不交出粮食,都没有好下场。
原本按照他们的估计,粮食只能给军队留下,强迫百姓饿死,但随着汉中送来的粮食,事情留下转机。
多点粮食,总没有坏处。
“败了三万人,打伤马珂,真是好本事。”
惠登相摇头,感慨道。
“这么说,你这是要去一趟汉中咯?”
王光恩抬头问道。
“人家都送我见面礼,又商量打张献忠,我不去不妥当。”
惠登相沉声道,目光流转,笑了起来。
“左良玉可是让你带兵南下,打张献忠呢!”
“不急。”
惠登相咧嘴一笑,随心道:“左良玉这厮,比咱们还像流寇,尽会使唤人,好处没多少。”
“如今,不同了,汉中的这位舍得本钱,老子听他的话又如何?”
“再者说,人家朱谊汐虽然年轻,但却是咱们的老乡,清涧跟西安不远,比那山东佬好多了。”
王光恩摸了摸光头,这才恍然:“难怪这般大方,原来是咱们陕西人。”
……
朱谊汐与孙府的联姻,比他想象中的影响还要大。
婚礼定期在崇祯十七年,二月初八。
由此,也给天下的众人,一个反应的时间。
于是,在整个十二月,朱谊汐亲眼见证了孙传庭的影响力。
他的同科进士中,有名气的:南京掌翰林院姜曰广、兵部右侍郎、三边督师余应桂,礼部右侍郎陈子壮、庐凤总督马士英等等。
都是天下一等一的人物。
其送来贺帖、礼物,让人目瞪狗呆。
而像是四川巡抚陈士奇,兵部尚书冯元飙等好友,更是数不胜数。
当然,如果袁崇焕,洪承畴还在的话,他们应该占据首席。
预想中的消息闭塞,并不存在。
因为,长江,沟通整个天下。
“这些,都是人脉啊!”
看着一封封的信帖,朱谊汐呢喃道。
“不止如此。”
赵舒作为孙传庭幕僚多年,知之甚详,他不由得细说道:
“除了同年外,还有同乡、同房,座师、房师等等,若是全写出来,遍布整个官场。”
“孙督师不是东林党人,备受排挤,即使如此,这般关系仍旧不可小觑。”
乖乖,光是历史上拥立福王的马士英,就受用无穷了。
朱谊汐满脸赞叹。
赵舒继续感慨道:“当然,因孙督师之故,你即使不被东林党人针对,也会排挤一二。”
“不过,你背靠强兵,恰逢乱世,他们也不敢对你太过分。”
加官进禄,又喜结连理,朱谊汐忙得不可开交。
这时,陕商也送来消息:
十二月间,凤翔、兰州开门归降。
渡河后,庄浪、凉州二卫俱降,遂围甘州,乘夜雪登城。
甘肃巡抚林日瑞、总兵郭天吉、同知蓝台等并死之,杀居民四万七千余人。
偌大的西北,只有西宁卫还在坚持。
“陕西除汉中外,尽归闯贼。”
赵舒叹道,满是失落。
“对了,临洮府的牛总兵如何了?”
朱谊汐早就预料到了,此时他想起牛成虎,忙问道。
贺一同皱眉,思量许久,才道:“闯贼入临洮,就不见其人影,兰州也因此投降。”
“具传闻,应该去往了洮州卫,那里蕃汉杂处,极为复杂。”
“洮州?”
赵舒眼睛一眯,从怀中小心地掏出地图,简略的陕西地图就映入眼帘。
他手指划过兰州,往下,就是洮州,再往东,就是岷州,巩昌,再之则是汉中。
“朱总兵,你说,他有没有可能来汉中?”
“汉中?”朱谊汐一楞,看着简陋的地图,再近前来:“一路山高水长,翻山越岭,怕是难咯。”
“他没得选。”
这时,贺一同突然指着地图上的洮州、岷州,说道:
“此地正如赵参军所言,蕃汉杂居,也因如此,贫瘠的很,除了牛羊,并无产出。”
“而且蕃人见钱眼开,指不定想拿人头换什么呢。”
“也对。”
朱谊汐望着地图,忽然想到:“你们陕商走南闯北,边关熟稔,想必是有更详细的地图吧?”
“嗯?”
贺一同心中一惊,忙赔笑道:“只是跑多了,自然就熟悉了。”
“是吗?”
朱谊汐不置可否,自顾自地说道:“既然你们都有地图,更是常来往,定是有商路,能行商,就会走兵。”
想到这,朱谊汐眉头一皱,暗叹不好。
人心险恶,就算是尤世威等榆林诸将,都有惦记,牛成虎自然不出意外。
明末时期,有时候,内贼比外敌,更加难对付。
而一争斗,还便宜了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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