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七十一章晋王之死
王禅来到赵府客堂,此时赵鞅与尹铎都已坐着,神情十分肃穆,显然刚把丧事办好,两人还没有回转情绪。
王禅与扁鹊两人坐下之后赵鞅还是先说道:“请先生来是因为晋都发生了大事,晋王热火攻心,饮酒醉死。
这是我赵氏留在晋都连夜千里传书而回,此时公子骄已登位成为新的晋王。
相关文书已送往大周洛邑。
先生对此事怎么看。”
“晋王之死,在下已然知道,并不奇怪。
晋王一直欲图挑起晋国内乱而成全于自己的权势,实有违天道,必遭天遣。
此事对于赵氏来说未尝不是好事,想来族主与尹城主心里都松了一口气。
说起来,若是晋王不死,将来赵氏有机会,也一定会想法弄死他,为董公报仇。
现在晋王饮酒醉死到是给族主省了不少事。
族主不知道想问在下什么看法。”
王禅此时已看澹生死,对于像晋王这样不顾百姓安危之人,死不足惜,所以说得十分澹然。
而且他早已知道,对于晋王怎么死他不在乎。
只是话里却又透着其它意思。
“不错,先生是比我们要坦然得多,而且先生所言确实是事实,我与尹兄弟确实心里畅快了许多。
这几日刚才把董公的丧事办好,这头七还没过,就传来如此消息,若说老夫不开心到是虚伪之人了。
但晋王死因蹊跷,到是让人不解。
而晋都民间都传晋王之死是我赵氏所为,这也让老夫心里不畅快起来,若老夫要杀晋王,也不会做得如此下作。
看起来行此事之人当是想嫁祸于我赵氏,用心也是极其险恶呀。”
“依此时晋国情形,能对晋王下手,而且也希望晋王死的赵氏首当其。
当然,除了赵氏之外,当就是智氏了。
而智氏此时大权在握,对于普通世人来说,行此事的不可能是智氏。
前几日董公在朝堂之上驳斥晋王,让晋王阴谋公开,颜面大失,这才杀了董公,而赵氏显然不会对此善罢干休,此也是世人所知之事。
晋王于此时死了,如此好的机会,若说不嫁祸于赵氏,又嫁祸于谁呢?
此事当是智遥所为,毫无疑问。
而晋王或许也觉得智氏此时已完全控制了晋国,将来他不可能真的得利,晋王权势更不比从前,对于智氏也是动了杀机。
毕竟就连此时其它几世族迁往晋都的五万户还在智氏控制之下。
虽然他可以借智氏之手灭了中行氏与范氏,可结果却于晋王并没有实利,反而只是让智氏更回肆意妄为。
若是细想,智氏比之以前赵氏兴盛之时更不给晋王留任何情面,所以晋王也有了用赵韩魏三氏牵制甚至灭了智氏的想法。
而这种想法自然触犯到了智氏的利益,让智遥感受到了威胁,他若不死,智遥自然难道寝食难安了。
而董公在朝堂之上大义凌然,所说不无道理,也让智氏犯愁。
若没有理由公然兴兵作乱讨伐赵氏,将来智氏纵然兴盛掌握晋国大权,说起来也是叛国之贼,让晋国世人耻笑,也留下了把柄。
可现在晋王一死却又不一样了,把杀害晋王的罪名扣在赵氏头上,三氏又有了更为合理的理由来讨伐赵氏。
而将来智氏不仅不是晋国罪人,反而成了讨逆平叛的功臣,这一来一去晋王之死才更有好处。
所以晋王之死才会如此荒唐,让人捉摸不透,似是而非的,而也才让人更加怀疑,明里暗里都会觉得是赵氏所为。
此事意料之中,到也没有其它影响,只是将来赵氏若是赢了,再洗脱此罪也并非难事,族主也不必担心。”
王禅把整个事解析一番,也是合情合理。
“族主,我说过这种小事,先生看得十分清楚,如此奸小之计瞒不过先生法眼。
我们不管晋都如何,将来之事将来再说,此时关键的是依先生之谋,做好与三氏大战的准备即可。
若说赵氏不能赢得此战,那么一切都是空的。
若是赢了此战,将来此事自然会水落石出,族主不必在乎此时赵氏受此一时之冤屈。”
尹铎对于晋王似乎早已失望至极,所以身为晋国之臣,对于晋王之死也没有什么可惋惜的,说话的语气也坚决得多了。
并且尹铎也是看得长远,而且不为将来忧虑,所忧的当是眼前之急。
“是呀,有先生在,什么事都能看得透,老夫也不必过于操心,今日请先生来也是想听听具体的对策,至于晋王之死,冤不冤还是其次。
董公在天之灵也可以安息了,这似乎反而是一件好事。
此时三氏大军已朝我赵氏封地迂回而来,他们似乎也并不着急,我方若是不阻止,这似乎也说不过去。”
赵鞅此时也是直奔主题,不再纠结于晋王之死。
“此战自然不可依几月前对范氏与中行氏的战术有意避之。
智氏大军士气高涨若是不给他们痛击,那么他们也会有防备,更会猜测我方的战术意图,反而不利于将来行事。
想来赵族主除了晋阳北城外的大军之外,一些村镇也留有驻军,就由这些军队对智氏进行偷袭吧,一路偷袭阻止致晋阳城。
而且这些偷袭的兵甲不可贪功,只要有所小成即可达到目的即可,不能与之真的纠缠。
只要让智氏大军来到晋阳城时已是骄兵,不再把赵氏兵甲放在眼中即已达到偷袭的目的了。
而这当然也要有牺牲,就由族主依此原则自行来办,不必讲求章法。
不过对于韩氏与魏氏兵甲却不可偷袭,要区分对待。
一来将来赵氏与此两氏还有需合作共同对付智氏,二来此二氏大军必然会拖后行军,若是偷袭此两氏会让赵族兵甲陷入包夹之态,徒添伤亡。
而且所有逃亡的赵氏兵甲都必须朝一个方向逃,那就是晋阳城,不可再潜于其它城镇让智氏怀疑。
这样晋阳城未战之时,就会变成一个伤兵满员之城,再加上受前三氏攻击,此时的晋阳城除了北城门之外已是满目创伤,世人见了都会觉得晋阳城已是风雨飘摇,可以轻松拿起,这样才能让智韩魏三氏大意,到那时再给三氏迎头痛击。”
王禅说完喝了一口茶水此时到也气定神闲的,对于将来迎敌也是自信十分。
“先生所布置之事,老夫虽然理解,可我怕兵甲会不会理解,若是一直打败仗再逃回晋阳,会动摇我赵氏大军的军心,此一点我与尹铎主也是一样的想法,不如在三氏行军中直接用大军阻击,纵然会多损失一些,可却能让智氏不敢小瞧,而且也能让韩魏二氏心有悔意,将来执行先生离间之计会更有效用。”
赵鞅也是精通兵法,若是如此也非是没有道理,几月前范氏中行氏邯郸赵氏赵氏已经示弱,让三氏以为可以轻松攻下晋阳城。
可几个月三氏费尽心力而且损兵折将却只能饮恨而归。
由此一来,此次智韩魏三氏必然会重视赵氏,不会像范氏与中行氏这般轻视赵氏。
若故技重施不会有太多效用,反而会造成赵氏一族兵甲士气低落,不利于将来反击。
“族主说得不错,我们此次是最后决战,不是智氏亡,就是赵氏亡。
先生不必过于在乎赵氏兵甲牺牲,他们既然当了兵甲,随时都有可能丧命,这是谁也无法避免的。
若说让智氏如此顺利围攻晋阳城,那么就太便宜智氏了。
而且将来若想围歼数十万智氏大军,非是易事。
若说韩魏两氏若说对于赵氏没有半分恐惧,觉得可以打败赵氏,那么他们又如何会改弦易张,把找赢赵氏的好处拱手相让,去攻击更强大的智氏。
所以在下也同意族主之意。”
尹铎也觉得只是偷袭而不与智氏正面对抗,实不利于军心,也不利于王禅将来的谋算,就是策反韩魏两氏。
“我师傅说过:用兵有言,吾不敢为主而为客,不敢进寸而退尺。是谓行无行,攘无臂,扔无敌,执无兵。祸莫大于轻敌,轻敌几丧吾宝,故抗兵相加,哀者胜矣。
兵之大祸是为骄,退非无利,退可成全,亦可至赵氏为哀兵。
若说逃亡之兵回到晋阳,而他们的父母兄弟皆被智韩魏三氏大军控制,士气不会低落,反而会高涨,若他们不死战,那么父母兄弟妻儿就会置于战火之中。
而赵氏为保沿路百姓不被战火影响,反而拼死保护沿路百姓,你说这些兵甲还会有什么后顾之忧,还会不理解赵氏的仁义之举吗?
若正面相刚非是可以让韩魏二氏心有动摇,反而会让两氏更加坚定必须歼灭赵氏之心,那么于赵氏一族而言,必然是大患临身,适得其反。
韩魏两氏与族主交往一直不错,若不行仁义之举,又如何让两氏心怀旧情,将来又如何说服两氏呢?
若赵氏不进寸而退尺,会让智韩三氏成为骄兵,而且对于赵氏也会心有同情。
若说将来赵氏一灭,那么韩魏两氏就会感同身受,才有机会改弦易张。
而至于晋王之死韩魏两氏自然明白非是赵氏所为,而是智氏。
此时五万户其实已在智氏控制之下,一年之后足可组十万大军,若再加上此时智氏的实力,纵然是两氏联合,将来也逃不会被智氏吞并的危险,这一点只有我方弱了才会让他们感同身受。
若是示强之举,反而会让他们感受到威胁不得不痛下决心,就怕赵氏不灭将来会迁怒于他们二氏。
世间之道即是如此,兵法其实也是如此。
师傅有言人之生而柔弱,其死也坚强,万物草木之生也柔脆,其死也枯藁。故坚强者死之徒,柔弱者生之徒。是以兵强则不胜,木可则折。强大处下,柔弱处上。
用兵之道,亦与天地自然之道同。
天地之间,人为何能独占之优,非是人比虎兽强,而是人懂得避让,懂得迂回。
若说要歼灭智氏数十万大军,其实尹城主过虑了,有晋阳城大军,又有西侧三山藏军,还有汾阳河的水师,以及赵族主的大军以及韩魏两氏大军,只要智氏一围晋阳城,必是笼中之兽。
更何况邯郸城母恤还有数万大军,若从数量来看,并不吃亏反而占优。
尹铎主又何必担忧呢,难道说有如此多的大军还不能歼灭智氏吗?”
两人听着王禅分析,始终还是有顾忌,却又无从反驳。
兵法就是如此,许多真正的兵法用起来却并不能全效,就是大多人都会觉得示弱是一种真的弱,退步是向前的道理许多人说得出来,可真正明白的少之又少。
这就是后世之人学习同样的兵法却不知其用的道理。
就好像世人皆知钱财名利只是身外之物,过眼云烟一样,可世人却一直放不下,一生皆在为这些虚幻的东西而奔劳,却忘了真正的享受人生,成为这些虚幻之物的奴隶,却永远也成为不了自己的主人。
“族主,尹城主,老夫虽然不懂兵法,可却听得出鬼谷先生兵法之妙,这才是真正的兵法,你们所知的兵法只是小道而已,既然有先生在此坐镇,你们只管依先生安排来办,生死存亡之际不可疑惑,更不可自作主张,这样反而坏了先生的谋算。”
此时扁鹊又为王禅做起说客来了,而且语气也略带不高兴,是因为赵鞅与尹铎都心有疑虑,这样于鬼谷王禅来说也是一种不敬重。
“神医说得不错,在下不该有此疑虑,以老夫的智谋就不可能完全理解先生的高谋,一切依先生谋略,赵鞅不敢有半分违逆。”
赵鞅说完此时起身对着王禅躬身一揖,他是听说了扁鹊的话外之意,用人不疑,若是犯疑就是兵家大忌了。
尹铎一看也是起身一揖道:“还请先生放心,先生所安排的事尹铎不敢有异,刚才之疑还请先生见谅。”
“无妨,你们能信任于我,是本公子的荣幸,只要大家用心部署,此次智氏有来无去。”
“你们也是一时兴起,可刚才却又忘了关键的东西,当问不问老夫也是不解,还要请先生详解一番,为何邯郸会出兵来助,难道邯郸城也要弃吗?”
扁鹊一句话又让赵鞅与尹铎脸红,而扁鹊所问也是他们想问的。
这个扁鹊虽然只是医师,说不懂兵法,可却处处比自负懂兵法的人强得多。
“晋阳若失,留邯郸又有何用,难道说凭邯郸城孤兵将来可以对抗三氏大军吗?
若者说是智韩魏三氏若攻下晋阳,他们会放过邯郸城吗?
所以本公子先让母恤抢占邯郸城,其实只是想诱敌之计而已,让他们觉得赵氏不会放弃邯郸城。
那么若将来母恤的大军从天而降,三氏大军又如何能想得到呢。
就算他们知道了,难道还有余力去攻伐邯郸城吗,就算是一座空城,他们也没有能力去攻了。
只是此时还不是时候,若此时三氏抢攻了邯郸城,那将来晋阳就真的成了孤城了。
而吕子善也非是愚蠢之人,他当然乐于让母恤守着邯郸城了,这样就可以分化赵氏兵力,实则若晋阳一灭,邯郸必然不保。”
“先生当真是艺高人胆大,出人意料,想得周全。
世人都会想保得一城算一城,可先生却直透赵氏此时的情形,若说晋阳不保,赵氏必然覆灭,那再留邯郸还真的没有任何意义,老夫佩服。”
扁鹊说完也是对着王禅作揖,对于王禅的诱兵空城之计,不得不说是一招险棋,也是必然之棋。
(下相棋也是这样,老将都不保了,还留下一些车马已是毫无意义了,当然后面也才出了破釜沉舟的成语,其实也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道理。)
“老神医缪赞了,我看你才是真正的兵法大家。
世间之事,列国之变其实都在一个势,时到势成,用兵之道亦然,用兵非是真的只知用兵,而是势,上兵伐谋,不战而屈人之兵,其实谋的是势,势非强者能成其势,低弱所成之势才是真正的势。
就好像大海一样,只有低了才能成就无边无际之势,谁又敢言轻易去征服大海呢?
世间百姓弱小,受强凌之苦,可若天下百姓反之,纵是大周如此强势也会分崩离析,而赵氏之所以能长存,亦是有弱者之势相支撑,此是赵氏一族的根本,也是优势。
所以虽然面临大敌,可却不可不顾及百姓的生计,若是徒让百姓受难,那么想来赵氏勉强存续又有何意义。
就如同一个人,像董公一样,为大义而死,死得其所。
若不为大义苟延残喘,人活着就太没意义了。
而若赵氏不体恤百姓,我鬼谷王禅纵然与赵氏有些渊源,也不会来此相助,本公子相助的不只是赵氏,而是这一方百姓将来的福祉。”
王禅把此话一说,几人都不得不佩服,王禅的谋略里以民为重,有的时候看不懂,可却又懂得。
就连赵鞅都不得不感叹鬼谷王禅最后的这番说词,赵氏也如同一个人,若不能有益一方百姓,那么被三氏歼灭也不值世人同情,赵氏存在的意义就是能对这一方百姓有利。
【作者题外话】:晋王之死本来想写得精彩一些,只是既然此书为人所弃,也完全没有必要的,第四部分其实最早的设定还是朝堂之争,至于玄幻部分实则是铺助,而且此书以前提及的七个美人,第七个就是晋国,原本想写全,而且赵伯谋略其实重点还是在晋国,可若是把这些写了,怕是更长更费精力,结果也无法改变,所以只能精简一些,希望读者们也不必有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