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州呆呆的看着那碎裂开来的小山峰，目光再移向半空之中的王轩，一股难以言喻的心情滋生。

山峰齐中间碎裂成两半，无数碎石四溅，砸落，尘土飞扬。首当其冲的张茂早已被剑指搅碎，血肉绽裂，倒在地上，失去生机。

王轩胸口微微起伏，右手手臂宛如即将被打破的陶瓷，布满裂纹，鲜血直流。殷红的鲜血顺着手指从空中滴落下来，绽放于泥土之上。王轩浑身的戾气散去，心中的仇怨也随着这一击而减少。

王轩将念珠的力量收回，气势如潮水般褪去，慢慢降落下来，踩在泥土上。王轩扫了一眼碎裂的山峰，目光又看向远处躺着的两具尸体，最后视线定格在那如同一滩烂泥的马剑超身上。

“我当初就应该将你大卸八块,剁成肉泥，看看你还活不活的过来！”马剑超幽怨的与王轩对视，咬牙切齿的说道。

“只可惜，你没机会了！”王轩淡然的说道。然后手中黑色的光芒闪现，一柄长剑插在了马剑超的心脏之上。

“你.....”马剑超抬起头，看了看自己胸口的利刃，怒视着王轩，张口说了一个字。陡然间长剑上的剑气迸发，将他的心脏搅碎。马剑超仇视的目光渐渐失去了神采，身上的气息也越来越弱，最后头颅一歪，失去了生机。

马剑超，卒！

王轩在自己的手臂上点了点，止住血液，便朝着宁州等人走过去。宁玥儿已经被叶倩搀扶着站起来了，看见王轩手臂浴血，眼神变得焦急起来。

“师兄！”宁玥儿眼神慌乱的看向王轩，带着痛心的神色。

王轩停住脚步，看着宁玥儿沾满鲜血的脸庞，脸颊因为失血而呈现一种病态的惨白，衬托着脸颊上沾染血液的殷红。王轩眼中浮现一抹痛心和后怕，伸出大手替宁玥儿抹去脸上的一块血渍，命令的语气说道：“下次再也不许这般鲁莽了，听见没有？”

王轩宽厚的大手贴着宁玥儿鹅蛋般的脸颊，手心的温热传来，有些粗糙的大手摩挲着脸颊上的丝丝血液。宁玥儿看着王轩的眼睛，明明满是疼惜，但是宁玥儿的心还是微微失落，她明白，王轩只是把她当家人，当妹妹一般对待，他的心已经被另外一个女子的身影填满了。

“知道了，师兄！”宁玥儿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叶倩的眼神在宁玥儿和王轩身上不断的扫动，似乎要察觉什么蛛丝马迹，不动声色的观察着。

宁州倒是目光忧切，看向王轩，询问道：“轩儿，你这手臂没事吧？”

王轩顺势收回自己的左手，低头看着自己的右手，血肉模糊，迎上宁州的虎目，摇了摇头：“皮外伤，不碍事！”

“那便好！”宁州欣慰的看了看王轩，当年的执拗少年现在已经超越了自己，成为独当一面的大人物了，不禁让宁州心生感慨。

宁州和宁玥儿都受了伤，回到房中吞服丹药，疗伤去了。王轩也去闭了个小关，刚刚使用剑指，斩碎了一座小山头，但却让王轩有所顿悟。

剑指第一技名为碎岳，一指便可开山碎岳。剑祖何等风光，这一指的风采，断然不止步于碎裂一个小山头。王轩困于境界低下，当前也只能做到这般地步。

王轩顺着右手上残留的剑意，回忆当时凌空一指的体会，抽丝剥茧，冥冥之中，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让王轩摸索不到这一指的关键。

恨意，对了，当时心中所有的怨恨积聚到一个零界点，王轩目光看着砸落在山体中的张茂，一心只想着将他杀死，连同这山，一同葬灭，谁也拦不住！

王轩身上一股孤傲而锋利的剑意升腾，这山，拦不住我，抵挡不住我的剑，山若拦在前，那便斩碎！

王轩双目紧闭，嘴角勾勒出一抹笑意，身上的剑意藏入体内，湮灭不见。双目睁开，宛若两颗璀璨的星辰，跃动着精光，目光落在右手之上，心情大好。

剑指第一技，碎岳，他已经修炼小成！

王轩走出屋子，和煦的阳光洒落在王轩的身上，宁州正站在外面，与一人交谈。那人看见了王轩，下意识的避

开了眼神，退让一步，恭敬的站在宁州身后。

这人王轩认识，天剑门的副宗主，大都在打理宗内的事情。为人还算公正，性子有些怯懦，也正是这个原因，张茂当初选他作为副宗主，而不是性格刚烈的宁州。此人没有掺和马剑超一事，王轩对他印象还不错。

“师父，钱副宗主。”王轩打招呼道。

“王前辈。”钱轲有些惊慌，内心颤抖，生怕王轩一个不满，迁怒自己。

“师父，有什么事情吗？”王轩看着钱轲，问道。

“老钱是来问问你，天剑门现在该何去何从？”宁州也看向王轩，等待着他的回答。

王轩眉头一皱，思忖了片刻，回答道：“ 被我杀死的人中有一人是临安何家的座上之宾，马东器又是何家的准女婿，想必何家得知后，必定会迁怒天剑门。天剑门不若就此解散了吧，各奔前程，也免得白送性命。”

听完这个回答，宁州脸色凝重，有些微微失落。钱轲倒是不敢有什么怨言，颤颤巍巍的抬起头，问道：“那这些尸体怎么办？”

王轩扫过去，这小筑之前一如他闭关之前的模样，躺着十几具尸体，没有人敢轻举妄动。“敛了去，葬入土中吧！”

“是!”钱轲得了王轩的命令，赶忙派人将这些尸体收敛，将小筑面前打扫干净。所有来往的弟子都颤颤巍巍，低着头，不敢多看一眼，生怕触怒了王轩，葬送了性命。

宁州看着这些年轻的面孔，眼中掩饰不住的失落，甚至还叹息了一声。

“师父，刚刚我说的提议，您觉得怎么样？”

“言之有理，没有必要让这些弟子因为我等之间恩怨而遭受无妄之灾。”宁州看着他们忙碌的身影，忽然哀叹一声，语气也变得伤感起来，“玥儿尚未出生之前，我便在天剑宗，度过了这么多个春秋日月，为它尽心尽力，可是天剑门却要解散了，难免有些唏嘘！”

王轩也变得心有触动，天剑门是他开始的地方。转眼间，这里的薪火没有延续，而是要变成一座荒山，不免悲伤。

师徒二人就这么静静的看着这座山头，默默不语。两人神念释放出去，多少弟子因为要离开而惴惴不安，不知道何去何从。又有多少人不舍的看向自己的友人，各奔前程，天涯海角，不知道还有没有再见的机会。

一个面容稚嫩的弟子，不过才锻体二层，壮着胆子，走到宁州面前，双膝下跪。

“宁长老，还请不要解散天剑门！”

宁州看向这稚嫩的面孔，恳求的眼神，心中五味杂陈，既有欣慰，同时也增添了一抹悲伤。宁州并没开口，那年轻的弟子眼中蒙上了一层阴霾，却还是不肯起身。

“扑通！”又一个弟子跪倒在宁州面前。

“还请宁长老，收回成命！”

“扑通，扑通！”接二连三的有弟子跪倒在王轩和宁州面前，齐声恳求宁州不要解散天剑门，让宁州内心触动，欣喜之余，悲伤，无奈之情充斥着心中。

宁州和王轩面前跪倒了一大片弟子，乌泱泱的一片。天剑门比不上那些大宗门，弟子不过万人，可是这些人，大半都跪倒在宁州面前，齐声恳求。

宁州和王轩看着这些稚嫩而坚定的面孔，热切的眼神让宁州虎目微红。

“你们，这是何苦呢？”宁州无奈的说道。

“天剑门，暂且不会解散，你等安心修习吧。”王轩陡然改变心意，对着众人说道，宁州诧异的看向王轩。

“谢前辈！”带头的那个弟子得到了王轩的首肯，连忙激动的叩首拜谢。

“谢前辈！”身后的人也跟着磕头拜谢。

“行了，都去修行吧，各司其职，一切照旧！”王轩发话道。

“是。”所有人得了命令，兴奋的离开了。

“轩儿，你这是？”宁州诧异的看着他，不解的问道。

“师父，我也曾经是天剑门的弟子，在这里修习，结识了一帮志同道合之人。那时候，天剑门就是我的家，我能体会这种感受！”王轩眼中流出追忆的神色，颇为神伤。“虽然经历了许多事情，但天剑门还是天剑

门，我这个做师兄的，也想为这群师弟师妹们做些什么。人是我杀的，有什么事情，冲我来便可。”

宁州看了王轩一眼，欣慰的笑了笑，眼中满是释然，淡淡的开口说道：“轩儿，为师决定留下来。”

“师父，你.....”王轩听到这句话，有些急迫，可是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宁州打断了。

“莫要着急，听为师说完。”宁州看着王轩，不急不缓的说道：“轩儿，你不在的这些年，为师经常夜不能寐。你是我天剑门天赋最为出众的弟子，也十分刻苦。为师欣赏你，想将所学倾囊相授，让你走的更远，去看看为师不曾看过的风景。可是为师却没有能庇护你，甚至在你蹉跎痛苦的时候，帮不了你！”

“师父”闻言，王轩意兴阑珊。

“不过好在你争气，师父已经没有什么能够教给你的了。你的剑道比为师走的更远，为师死而无憾！”宁州停了停，接着说道：“我在天剑门多年，亦割舍不下。索性就留在此地，磨砺磨砺你这帮师弟师妹，将我生平所学，教授给他们！”

“而你不一样，你有你的雄心壮志，你该去更远的地方，施展你的才华，兑现你的天赋！”宁州满是期待的看向王轩，笑着说道：“为师，不想拖你的后腿！”

宁州看着这里的一草一木，淡淡的说道：“这里也是你的家，老夫替你守着，日后若是想家了，便回来看看。”

是夜，宁州小筑中觥筹交错，菜香四溢，都是些家常菜，却别有一番风味。这些都是叶倩亲手做的菜，王轩拿出酒杯与宁州对饮，叶倩不停的给王轩夹菜，一直到半夜，宁州不胜酒力，醉倒在酒桌上，这才作罢。

王轩亦没有动用法力，喝的微醉。一个人坐在天剑门的池塘边，看着月色，对月独饮，冷风吹拂，十分惬意。

背后传来了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一个俏丽的身影坐在了王轩身旁，美目紧锁王轩的脸庞。

“师兄，你什么时候动身？”

“明日”

“你，还会回来吗？”宁玥儿迟疑了片刻，不安的问道。

“会的。”王轩点了点头。

宁玥儿闻言，低下了头，在没有动静。她的眼中犹豫了许久，双手不安的搅动。最后，眼神决然，鼓足了勇气。

宁玥儿抬起头，素手一把拉住王轩的身子。王轩正要低下头，欲询问一番，突然一个柔软的身子撞入王轩的怀中。下一刻，一张脸出现在王轩眼前，他只感觉嘴唇一片柔软，有些温热的，王轩怔住了，呆呆的忘记了动弹，脑海中一片空白。

宁玥儿轻轻一吻，便退了回去，俏脸嫣红，眼中满是羞涩。

“玥儿！”王轩脸色凝重的呼唤道。

宁玥儿素手一扬，手指堵住了王轩的嘴唇。眼神真挚，苦笑道：“我知道，师兄喜欢的人是林清姐姐，不是我，你只是把我当妹妹一样看待！”

王轩看着宁玥儿，说不出话来。

“所以今天就让我任性这一次，从今往后，你我还是师兄妹。”宁玥儿看着王轩，眼神中满是苦涩。

“玥儿，对不起！”王轩心有歉疚，说道：“我希望你能够放下，早日找到属于自己的如意郎君！”宁玥儿闻言，身子经不住的颤抖。

“你也是，祝你早些抱得美人归，林清姐姐国色天香，不少青年才俊都对她倾心不已，莫要错失良机！”宁玥儿笑着打趣道，但王轩的心情并没有因此而好转。

两人之间的谈话戛然而止，静静的坐在池塘边，看着柔美的月色。

王轩拿出两个玉硅，递给宁玥儿。“你且收好，日后若是遇到了什么危险，便捏碎它。无论师兄身在天涯海角，一定竭尽全力的赶回来！”

宁玥儿收起玉硅，看着王轩的眼睛，郑重其事的说道：“师兄，修真一途，千辛万苦，前路坎坷。玥儿身在天剑门，会为师兄日夜祈福，祝你福体安康，诸事顺遂！”

“谢谢！”王轩顿了顿，看着宁玥儿的眼眸说道。

宁玥儿笑颜如花，静静的坐在王轩身旁，一颗晶莹的泪珠从她的眼角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