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男子眼眸坦然，嘴角勾了一抹笑颜，开口问道：“你可知天玉楼？”

王轩听闻此言，眼眸微微敛动，注目着男子的脸庞，那轮廓，眉宇，眼睛，鼻子，一寸寸的细细斟酌，脸色却是渐渐暗沉下来。初见之时，王轩便觉得此人有些莫名的熟稔，却又不知足这份熟稔从何而来，此刻却是有了几分计较。

那男子言说完天玉楼的名字后，本是期待王轩露出叹然动心的神色，谁知他却脸色暗沉如此，流露出这般神情，眼底多了一番警戒与凝重。

“你可是姓高？”王轩开口询问道。

那男子看着王轩，诧然道：“你怎得知晓？”

“高露与你是何干系？”王轩再问道。

“露露乃是本尊一母同胞的妹妹。”男子看着王轩，反问道：“你又是谁，竟然识得本尊妹妹？”

“石天冬前辈与我乃是酒友，与天玉楼渊源深厚，至于高露，也算有几分交情。”王轩看着男子，接着道：“令尊高黎前辈，曾救我于水火，有过一面之缘。”

“竟然连爹都........”男子喃喃自语，满是复杂的思忖，质问道：“空口无凭，何以为证？”

王轩神念一动，从储物袋之中拿出一坛酒，高高举起，言说道：“此乃石前辈予在下的酒水，应也是我唯一可以拿得出的凭证。你若还不信，此刻传音询问即可，这里距离天玉楼并不遥远，我等着就是。”

男子看着王轩，漆黑的眼眸注目着他，又瞥向那酒水，心间已然有了计较。脸色忽变，眼底多了几分亲近，言说道：“本尊乃是高家长子，露露的兄长，高霆凡。不知道友如何称呼？”

“王轩。”

“哈哈哈，原来是王轩道友，果然是一表人才，修为不凡。难怪你我一见如故，便是在这般茫茫海域之上都能相遇，缘分斐然，缘分斐然。”高霆凡张口便说出这些话，眉宇之间满是贴切，哪里还有刚刚的剑拔弩张与桀骜。

“方才霆凡不知道友来历，有些失礼，还请多多包涵。”高霆凡作揖赔礼道，抬眸后上下打量着王轩，看着他手中的佩剑，又瞥向那座山鲸的尸体，满是叹然道：“方才领教了王轩道友的剑术神通，这般剑道造诣，当真非凡，越境斩杀这般妖兽，理所应当。”

甚至，他还伸出手来，抚摸着那座山鲸的肌肤，满是叹然之色。只可惜，他的话非但没有得到回应，甚至还敏锐的察觉一股幽寒之意。他转身看来，正对上王轩漆黑无情的眼眸，他讪讪一笑，缩回手臂。

“王轩道友，我此行正欲前往蓬莱仙岛的天玉楼而去，既然相遇，不妨同行？”高霆凡相邀道。

“我在修行。”王轩指着那座山鲸的尸体道，这东西太多显眼，须得尽早处理掉。

“倒是我考虑不周”高霆凡点了点头，犹豫了片刻，言说道：“不过此物太过显眼，过往修士见了，或许便被其吸引而来，免不了惹来烦扰，打搅道友修行。不若这般，我也暂留于此，也可为王兄屏退一二，有个照应。”

“不必劳烦。”王轩言说道。

“王兄不必与我客气，你既是石叔的酒友，又与家父和小妹熟稔，自然是高家的亲友，这般小事，何足挂齿。”高霆凡满不在乎道，随后神念一

动，拿出一白玉瓷瓶，塞在王轩手中。

王轩诧然的看着这玉瓶，然后又抬眸看向高霆凡，言说道：“方才我不知王兄的身份，斗法时也曾言说要予王兄一分机缘。本欲将王兄引荐至天玉楼，谁知王兄与我高家如此亲近，无需如此。我思来想去，也只有这般。这里乃是一些化婴丹，皆是上品丹药，王兄应该用得到。”

“那我便收下了。”王轩打开玉瓶看了一眼，随后收入囊中。这化婴丹丹韵圆润，丹形饱满，药香浓郁。日后突破元婴期之时，自然用得上，也省得再去寻药炼丹。随后他看向高霆凡，言说道：“那便劳烦高兄去望周遭戒备。”

高霆凡诧然的看着王轩，见其手指向上空而去，点了点头，飘飞在半空之际，甚至还释放出自己的气势，震退宵小。

王轩看着他的背影，心间却是在考量其人。初见时的自信与笃定，心间也是有几分倨傲，总以前辈自居。知晓王轩身份后的亲切，自然其然的贴近，行事作风都好似换了个人一般，旁人若是听了，或许认为二人相识许久。言语转变，从道友至王兄，为其奉上的化婴丹和主动护法，皆乃王轩所需难拒之物。

这高霆凡，除却长相与高露相似，行事作风截然不同，二人竟然是一母同胞的兄妹，当真有些令人匪夷所思。

王轩在打量高霆凡之时，高霆凡不约而同也在做着相同的事情，不时侧眸看来。王轩自当是不知，拔出长剑，开始处置这座山鲸的尸体。

两个时辰后，王轩甩动长剑，上面沾染的鲜血也洒落而下，而剑身仿佛被清水洗涤过一般，毫无痕迹。他将剑收入剑鞘之中，随后却是缓缓飞起，法力包裹着那偌大的鲸身，然后猛然甩出。

那山岳般的座山鲸尸身飞至半空之际，然后重重的砸向海面而去，溅起偌大的浪花与波澜。那尸身晕染了海水，变成殷红之色。

高霆凡自然被那般动静惊扰，飞至王轩身旁，颇为不解，开口问道：“此乃元婴妖兽，肉身自也是宝贵，为何便这般弃入海底？”

“于我有用的，都已取了，这庞大的尸身，便落入海底吧。”王轩注目着那沉落而下，快要消失不见的尸体，言接着道：“凡俗也曾有一言，说的便是那不曾开化灵智修行的鲸族。鲸生，万物死，鲸死，万物生，不知你可曾听说过。这座山鲸既然已经死了，沉入海底，它的尸身也可养活这无尽海域之中的生灵。”

“若是喂养了与人族为敌的妖兽，又岂不是无端生事，害了同族。”高霆凡反问道。

“种下的乃是善因，结出的果是善还是恶，我也不知。”王轩颇为坦然，顿了顿，接着道：“善果恶果，结需有人去承受，无因不果，非因非果，世间因果玄妙，难以捉摸。不过至少我此刻乃是从心而为，种下的是善因，问心无愧便好。”

高霆凡看着王轩，听闻他这一番话，若有所思的模样。王轩却是置之不理，神念一动，一只通体斑黄妖兽尸体从无尽酒壶之中飞落在岛屿之上，发出一声轰响。

高霆凡侧目而去，看着王轩腰间的酒葫芦，意味深长的注目着。王轩也瞥眸看着他，待到他察觉之时，连忙抬起头，笑道：“王兄方才言说自己与我石叔乃是酒友，着实有些诧然。石叔虽是爱饮酒，却非何许

人也皆可同饮，如此看来，王兄也着实是爱酒之人，与我王叔乃是志同道合之辈。”

王轩微微一笑，也不言语，转头将目光落在那妖兽的尸体。高霆凡脸色一僵，瞬息却又努力恢复平和，落向要妖兽而去。

“这妖兽也是王兄所杀？”高霆凡正要伸出手，却不想被王轩探出手来制止。

“剧毒！”王轩注目着高霆凡的眼眸，正色道，随后松开手掌。高霆凡看了那尸身一眼，讪讪的收回手臂。

这妖兽体内皆是牛鬼的毒液，自是用不得。王轩左手之间陡然迸发一抹炎火，指诀变动，那炎火笼罩着妖兽的尸身，将其灼烧殆尽。

“走吧”王轩收回炎火，对着高霆凡说道。高霆凡点了点头，二人腾空而去，消失不见。待至了蓬莱仙岛附近，二人皆是不约而同的飞落而下。

“王兄，你为何以步而行？”高霆凡不解的询问道。

“蓬莱仙岛有规矩，元婴之下，不得遁空。”王轩解释道。随后看向高霆凡，反问道：“高兄这般，又是为何？”

“初来乍到，也不知此地规矩如何，生怕冒犯了旁处势力。方才见王兄这般，我也便是如此了。”高霆凡解释道。

王兄微微一笑，言说道：“这蓬莱仙岛虽是不大，但走动起来却是比遁空要耗费不少精力，高兄乃是元婴，大可直接飞过去。”

“不必不必”高霆凡连忙挥手，解释道：“与王兄同行而来，怎可丢下你，独自遁空而行。我此番来蓬莱岛，只是许久不曾见露露，特意来看看她，再无旁事，不赶。与王兄同游，也可见识见识此地的风俗，岂不美哉。”

“那便请吧。”王轩笑邀道。

“请。”高霆凡也露出会心的笑颜。

二人边走边谈，好似是相识许久的好友，伴着斜阳，终是来到了天玉楼门前。高霆凡看着这熟稔的牌匾，驻足片刻，方才迈步走入其中，王轩跟随其后。

“大人，您来了。”有侍女认出王轩，行礼道。

“恩”王轩询问道：“石前辈与楼主可在？”

“我等去通报一声，还请大人稍等片刻。”

“劳烦”王轩目送侍女远去，身旁的高霆凡看着王轩，笑谈道：“看来王兄乃是此地的常客，连侍女皆认得你。”

“常来与石前辈饮酒，自然熟稔了起来。”王轩解释道。

忽然那楼宇之上传来脚步声，便见石天冬疾步走来，侧目看见王轩身旁之时，先是微微一愣，露出诧然的神色，走至其面前。

“石叔”高霆凡亲昵的称谓道。

“霆凡”石天冬也露出一番笑意，上下打量着他，问道：“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您与露露。”高霆凡言说道。

“你们？”石天冬看着并肩而立的二人，颇为好奇。

正在这时，楼宇之上接着走出一道身影，耀眼的长裙，青红相见的锦鞋，一双黛眉紧蹙，漆黑的凤眸之中满是惑然，出神思虑，还可听闻她嘴中轻声的嘟囔：“他来皆是寻石叔那个酒鬼喝酒，今日竟然来通报本宫，是何居心。难道是........”

“露露”还未等高露看见其人，高霆凡便已出声呼喊道，笑意浓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