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剑超的手停在了王轩的鼻前，抬起头，循着声音看向门外，王轩听着这熟悉的声音，兀然睁开双眼，看向门外，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门外。

“呵呵！”马剑超忽然笑了出来，“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啊，王皓！”

站在门口的，不正是匆匆赶来的王皓嘛，平日里憨厚平淡的眼神也变得寒光四射，虽然之前从小志的描述中他大致猜到了来人的身份，可是他没有想到来的人居然会是马剑超。王皓来之前就感知到了斗法的痕迹，心中很是疑惑，当看见马剑超的时候，内心的疑惑都解开了。

王皓一进门就看见了马剑超脚下的王轩，内心骇然，浑身散发着阵阵杀机，王轩此刻遍体鳞伤，倒在血泊之中，气若游丝，白发丛生。他立刻就要赶到王轩身旁，只不过刚刚一靠近，马剑超的手下便挡住了他的去路。

“滚开！”王皓目光凶横的扫视着这些人，毫不留情的怒斥道。只不过这些人纹丝不动，甚至挑衅似的戏弄他。

“王皓，时至今日，你还搞不清自己的位置啊！”马剑超如同看着一个微不足道的蝼蚁一样扫视着他。“当初要不是王轩和宁长老那个老不死的，你连杂役都当不了，被宁长老收做弟子就忘了自己的真实水平了吗？你不过就是才锻体4层，这里随便拉出来一个人都可以轻易屠灭了你，你哪里来的底气，敢这么说话!”

“哈哈，就是！”

“井底之蛙！”

周围的一众人也纷纷嘲弄的看着王皓，半步不退，反而以咄咄逼人的姿态注视着他。

王皓眼神凌厉的扫视着众人，在他们的注视下，走进残破的古庙，从佛像后面拿出一块玉佩，握在手中，与马剑超对视：“马剑超，你当真不让！”

马剑超眯着眼睛看着王皓手中的玉佩，与王皓对视：“你威胁我？”

王皓冷着面孔，没有说话，只不过握着玉佩的手紧握，玉佩开始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王皓，拿宁老匹夫压我？”马剑超嘴角一咧开，“你当真以为我怕他，今时不同往日了，我二叔马上就要晋升二品炼丹师了，到时候连宗主对二叔都得以礼相待，宁老匹夫已经对我造不成威胁了。”

王皓瞳孔紧缩，显然是为这个消息感到震惊，不过仅仅一瞬间，他就恢复了平静，在众人的注视下，手掌用力，玉佩光芒大盛，引得众人皆惊慌无措。他们本以为着这会是击垮王皓的最后一根稻草，不料王皓居然越发的激进。

“那最好不过了！”王皓口出惊人：“若是马长老当真晋升二品炼丹师，以你们这些小肚鸡肠的品性，想必我师尊今后的日子必然不好过，倒不如直接脱离宗门，杀了你，远走他乡，另谋生路。”

“你......”马剑超脸色冰寒，单手指着王皓，气的说不出话。

“王皓，你当你是谁，宁长老会为了你们脱离宗门，得罪一位二品炼丹师？”有人不屑于王皓的话，质疑道。

“就是，就是，你把自己当什么了？”一群人起哄道。

马剑超与王皓对视着，博弈着，虽然周围的人七嘴八舌的埋汰王皓，但是马剑超的脸色却没有平静下来，反而变换莫测，愈加难堪。

“我们走！”马剑超一甩袖子，转身离去，一群人也是难以置信的看了看马剑超的背影，连忙跟了上去。

王皓看着马剑超等人终于离去，终于松了一口气，连忙跑向血泊中的王轩，把他抱在怀里，之前的冷静和寒气全都消失殆尽，眼神中满是忧虑和无助。

走出院子的马剑超突然止住了脚步，侧身对着身边的人说道：“刘师弟？”

一个男子赶忙走到马剑超身边，低着身子，“马师兄！”

“这两天你就留在这里，盯着王轩的情况，一旦他死了，你就回来吧！”

“马师兄，这......”

“放心吧，王轩已经时日无多了，以他的伤势不出七日，必死！”马剑超嘴角扯起一丝轻狂的笑容。

“是！”

马剑超带着一帮人消失在黑夜之中，这个村庄又变得寂静无声，月色如水，皎洁的月光洒落在古旧的寺庙中，墙垣早已被在战斗下被波

及破烂不堪，地面上数道剑痕交错，泥土四溅，不少地方都沾染了血迹，原本被两人打扫整洁的小庙早已被失去了往日的整洁。

一串染血的脚印从院内一堆熄灭的火堆旁，一直延申至大殿内，一盏微弱的油灯散发着星星光火，隐约照亮金色的佛陀，佛像下是两个浑身沾满血迹的年轻人，一个躺在蒲团上，另一个半蹲在一旁。

“真的就没有办法了吗？”王皓盯着王轩，眼神急切。

王轩微微摇了摇头。

“我，对，对了，我找师尊，师尊一定会有办法的！”王皓病急乱投医，什么也不管不顾，伸出手拿出刚刚的玉佩，就要捏碎，只不过一只血手拉住了他。

王轩注视着王皓的眼睛，摇了摇头，“没用的！”说完便把他手中的玉佩按了下去。

“啊！”王皓愤恨的大叫了一声，一拳锤在地板上，青石板碎裂。

“咳咳咳！”王轩突然咳嗽起来，血液顺着嘴唇流出。王皓连忙拍着他的后背，“你怎么了？没事吧！”

一顿咳嗽完了之后，王轩双手撑地，挣扎着向后挺过去，王皓扶着他，让他半靠在蒲团之上，不停的喘息。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王皓坐在地上，面色苦难，不解的问道。

“咳咳咳！”王轩咳嗽了几声，看着王皓，神色平静的说道：“我的伤势远比你想象的要重一些，即便今日我不动手，也活不过十年了。”

“十年？”听到这句话，王皓怔住了，不由自主的呢喃着。

“当初侥幸躲过一劫，捡回一条命，已经很庆幸了！”王轩看着王皓失魂落魄的样子，抬头看着窗外的月色，眼神中流露出回忆的神色，不由自主的解释道：“我的伤势，师尊想尽办法都无法医治好，其实在离开宗门前，我大概就能出来，希望渺茫！”

王皓静静听着王轩的陈述，并没有反驳，他知道这就是事实，清楚的知道事实就是如此残酷，自己是如此弱小无助。

“八年了，离开宗门的这八年，伤势逐渐压制不住，你也是知道的，师尊东奔西走谋来的草药已经起不到作用了，恶化的速度比我想象的要快，留给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王轩苦笑，微微摇了摇头。“马长老就要晋升二品炼丹师了，马剑超也提前结束了面壁，到时候他行事会更加肆无忌惮，以他那性格，定会变本加厉的折磨我们！”

王皓坐在那里，双拳紧紧的握住，没有说话，眼中是无尽的怨恨。

“与其让他日后折磨，不如拼着与他同归于尽！”王轩露出遗憾的神色，“只可惜，最后还是没能杀死那个畜生！

月朗星稀，夜色如水，黑色的幕布包裹着这个世界，悄然无声，村头之外破旧的古庙里，散发着微弱的灼烧声，星星灯火照亮两张面孔。

“对了，我死之后，帮我劝劝师尊！”王轩说道：“师尊待我如子，传我剑术，为我奔走，如此大恩大德，此生无以为报！”

“嗯！”王皓点了点头。

“还有你！”王皓突然抬起头，与王轩对视着，王轩接着说道：“我死之后，马剑超应该不会为难你，不必想着为我报仇。”

王皓没有答应，两人就这样对视着，任凭王轩如何坚持，王皓就是不肯答应。一时间陷入了僵持之中。

“唉！”王轩低头叹息了一声，再抬起头的时候，脸色已经变得和平常无异，对着王皓说道：“帮我把那边的那个葫芦拿过来！”

王皓疑惑的走过去，发现外面果真有一个橙黄色的葫芦，没有经过太多的雕饰，宛如刚刚从藤上摘下来的，他拿起葫芦，里面水波摇动，装的什么便了然于心了。

“给！”从王皓手中接过葫芦，王轩迫不及待的打开葫芦，一股奇异的酒香飘散出来，王轩饮上一口，眯着眼睛。“啊！”

“这葫芦哪里来的？”王皓打量了一眼，问道。

“这是小志的父亲上山打猎的时候，在溪流中捡到的，小志这孩子便想着送给我，做酒壶！”王轩微笑着说道：“说起来，来这个村庄已经快一年了！”

“是啊，不知不觉，又快到岁末了！”王皓感慨道。

“对不住了，只

怕今年这个年，我陪不了你了！”王轩突然说道，说完狠狠的饮上一大口酒，酒水红了眼眶，灼烧了他的肺腑。

“咳咳咳！”王轩突然咳嗽起来，又吐出一大口鲜血，落在地板上。王皓脸色一紧，连忙要去夺过酒壶，不让他再喝，却被王轩拒绝了。

“为了庆祝这个新酒壶，我今天下午可是去莫掌柜那里打了好酒。这一壶酒，可比平日里贵了不少！”王轩又把酒壶推出去，“陪我再喝一次！”

“难怪闻着酒味这么香！”王皓推开了酒壶，咧嘴一笑，在王轩惊诧的目光中，变戏法似的拿出了一壶酒。

“这酒，莫掌柜送的。”说完又从怀里拿出了一个油纸包裹的东西。“喏，最爱的烧鸡！”

兄弟两个一人提着一壶酒，痛饮，一手拿着烧鸡，吃的不亦乐乎。

“这烧鸡，还是老爹做的最好吃！”王轩回味道：“老爹做的烧鸡，真的是人间独一无二的美味。还有王大娘的烧饼，张大爷的鱼汤.......”王轩系数家珍般的说道。

“嗯！”

“以后记得给我娶个嫂子，多生几个娃娃，不能让咱家的血脉就这么断了，开枝散叶全靠你了！”王轩拍了拍王皓的肩膀，故作轻松的说道。尽量让他打消复仇的念头，过自己的生活。

“你怎么和王大娘一样，天天想着当媒人！”王皓皱了皱眉头，举起酒杯，“喝酒”

“对了，就要让王大娘给你做媒！”王轩笑道。

“算了吧，也不知道虎子自己有没有成亲呢！”王皓摇了摇头。

“是啊，想当初他跟着我们玩，没少被王大娘揍！”王轩笑着回忆道，嘴角扯出一抹微笑。

.............

兄弟两人，乘着酒意，说不完的回忆，道不完的思绪。

“好多年没回去了，真不知道村子里都怎么样了！”王轩咕噜咕噜喝完一口酒，忽然看着王皓，神情凝重的说道：“最后帮我一次！”

“你说！”

“我死了，把我带回村子里安葬，就葬在老爹的墓附近！”王轩和王皓对视着，气氛无比凝重，两人都红了眼眶，强忍着不让泪水流出来。

“喝酒！”王轩举起酒壶，满饮一口，王皓也是大口喝酒，酒水也冲刷不去悲伤。两人再也没有说话。

午夜时分，窗外北风潇潇，天空之中，一片片白色的晶莹落下，一片雪花随风飘落，落在了王轩的手中。

“下雪了！”王轩站起身来，走出门外，一眼便看见落在远处的长剑，右手拔出长剑，剑身上遍布裂纹，王轩亲昵的抚摸着它，眼中满是心疼。

忽然一个乏力，脚下踉跄，要不是王皓眼疾手快，王轩恐怕就要跌倒下去了。

“没事！”王轩苍白的脸上血色全无，北风吹动他半头白发，生命力在急速的衰退，脑海之闪过无数的念头，待他如子的师尊，顽皮的小师妹，远方安静祥和的小乡村和那群村里的人们，他身旁的王皓，这里的村民们，还有当初惊鸿一瞥，魂牵梦绕的她......

这一切，都在随着他的生命逝去而慢慢消失不见。

“这就是死亡吗？”王轩变得祥和，嘴角还是免不了苦涩，这个结果从他选择拔剑的那一刻，就已经预料到了。

忽然一股强烈的波澜在胸口迸发，原本黯然的王轩，眼神中闪现出无穷无尽的思绪，仰望无尽苍穹，大喊道：“我不甘心！”

在平静的旷野中犹如平地惊雷，一声一声的传播向远处，带着王轩的愤恨，不甘和无力，最后消失在黑夜之中，一切又回归平静。

王轩屹立于此，右手中的长剑寸断，落在地上，闪耀着淡淡的银光，左手中的酒壶落在地上，酒顺着壶口，浸湿了土地，酒香飘散。

村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那一夜，远处的小庙中响起了男人撕心裂肺的怒吼，当他们第二天再去小庙时，雪中的小庙焕然一新，院中的两人却不见了踪影。

一个多月后，一个名为平安村的小村落中，一座新坟前，青烟升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