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六日后,在这无尽海域之间的一座岛屿上,两道身影漫步在岛屿城中。一人黑袍披身,身形高瘦,容貌俊朗,长发披散。身旁的女子一袭青色长裙,发髻叠盘,上面插着一只玉色长簪,以为点缀。肌肤光洁,一双凤眸淡雅清澈,出尘的气质引得不少人频频侧目。只可惜女子面容皆为一张面纱遮挡,不见全貌。
这二人正是从遁海舟上逃遁而出的王轩与林清,以手中的舆图为指引,两人御空而行四五日的时光,方才飞临此岛,休憩了些许时日。
“诸位近来可曾听闻那遁海舟频频出事的消息?”街道修士汇聚之地,自当有不少人在言谈修真界发生的怪事。
“这自然知晓,不仅有十几艘遁海舟被截杀,那些零散渡海的修士也惨遭毒手,殒命其中。”
“到底是何方神圣,竟敢如此猖獗,不怕惹得众怒?”有人好奇道。
“听闻是元婴大妖作乱,海中妖兽成群为祸,截杀过往修士。”有一身形瘦削的男子眉宇挑动,眼眸之间浮现几分得意与张扬之色,俯身在修士群中,引得众人围聚。
“何以见得?”
“横山宗的魔修张安,便是从遁海舟上死里逃生而出,此事乃是他亲口所言,自是假不得。”这男子颇为笃定道,接着说道:“遁海舟频频失事,牵扯诸多,背后那些势力如何坐的住,元婴老祖亲自现身探查。失事之地妖兽气息浓郁,还有被残杀的海妖残骸,与张安所述无疑,自是如此。”
“元婴大妖如此大张旗鼓的吞噬人修,妖封殿却不闻不问,可是要撕毁与我人族所约,重现当年人妖博弈局面?”有人蹙眉道。
“道友此言差矣,无尽海域何其广阔,妖兽无数,封妖殿也无力约管。”那人摆了摆手,反驳其人所言,随后开言道:“此次作乱的妖兽来头不小,乃是上古沉山鲸血脉后裔,如此桀骜的生灵,自不会受内海妖封殿的约束。”
闻言,几人皆是恍然大悟,对着这男子称赞道:“道友当真是消息灵通.......”
“哪里哪里”男子笑着摆了摆手,双眸却是含笑,显然对这些人称赞的言语颇为受用。与这些修士交谈了一番,直至日落黄昏,方才灰灰散去。
昏黄晚际,一片残阳洒落在繁华的城镇之间,男子迎着夕阳,步伐缓慢,十分舒缓惬意。喧闹嘈杂的城镇之中,他走进了一家食阙之间,坐于堂中,要了三两小菜,一壶热酒,开始自饮自酌。
约莫片刻之后,便有两道身影迈步走入食阙中,打发了小二,二人便径直走至男子桌前。男子仰头饮完杯中浊酒,拿起玉箸,夹住菜食,送入嘴中,对二人的到来丝毫不感意外,好似早已预料到了一般。
“坐”男子对着王轩说道,随后又招呼侍者拿来两副用具。
“阁下早已知晓我二人要来?”王轩拿着酒杯,看着其间略微有些浑浊的酒水,好奇的询问道。
“早在茶楼街道旁,你便以神识暗暗试探我,又跟了我一路。我出门在外,未曾得罪于人,又不识你,你也未曾展露杀意,应不是寻仇之人。”男子放下筷子,拿起酒杯,举于王轩面前,点了点头,随后将酒水饮下。王轩微微一笑,也将酒水吞入腹中,不过稀疏平常的酒水,也是别有一番韵味。
“本以为此岛稀疏平常,却不曾想到能在此地目睹一位元婴前辈在市
井之间与散修高谈阔论,倒是稀罕。”王轩眼底满是了然,拿起玉箸,一同食用酒菜。
一旁的林清闻言,有几分惊诧,看着面前男子,举止之间皆无风度奇仪,难以置信此人竟是元婴修士。
“仙子莫要用这般眼眸看着在下。”男子讪讪的解释道:“先前所见不过些许癖好罢了,人各有异,无奇不有,又何必一概而论。
他放下筷子,眼眸间的松散与懈怠便是消失不见,注目着王轩,双眸浮现精光,喃喃自语道:“且观道友中庭饱满,双颊润然,体魄精悍,精气十足,桃花缠身,咳咳咳.....阁下必是有大气运加身,前途一片坦荡,人中龙凤之姿。想来你便是我此行所寻之人。”
“贫道陈尹,见过道友。”说完,陈尹忽而转变,郑重其事的对着王轩作道揖。王轩连忙还礼,说道:“前辈莫要如此折煞我,在下王轩。”
“哎”未曾想到,那陈尹脸色忽变为笑容可掬,颇为亲近的模样,说道:“王轩道友莫要再称什么前辈,何其生分。你我萍水相逢,以情意论交,只称姓名便可,岂不妙载。”
“这.....恐怕有失礼数”王轩双眸紧蹙,神情微妙。
“修士相交,顺心而为,何必为礼法尊卑所固。”陈尹苦口婆心的劝说道,见王轩面露迟疑,脸色再变,带着些许不满与怨怒,质问道:“你如此推三阻四,莫不是打心底看不起贫道。”
“前,陈兄莫要说笑了。”王轩看着陈尹肃然的面容,颇为哭笑不得,只得改口道。那陈尹听闻此声,方才展露笑颜,十分灿烂,心意舒畅。
“王兄!”陈尹拿起酒杯,对着王轩相邀道,王轩举起酒杯,与其对饮。
“来人,上酒上菜!”陈尹兴高采烈的对着身旁的侍者吩咐道,不顾众人怪异的目光,对着林清与王轩劝说道:“今日着实高兴,不必拘束,便当自家一般。”
三巡酒过,酒足饭饱,三人离开食阙,漫步在僻静的山林小道,眺望着远方漆黑的夜幕,很是安然。
“陈兄先前所言,我便是你此行所寻之人,可否相告,此乃何意?”王轩打破寂寥,将心间思绪问出。
“元婴大妖一事,王兄可否知晓?”陈尹反问道。
王轩眼眸微微一沉,诉说道:“当日我二人与你口中所言的魔修张安乃是乘坐同一艘遁海舟,后逃遁于此歇脚。”
陈尹露出了然之色,倒也不惊,感叹道:“原来冥冥之间,早有定数。应劫之人,破劫之数,皆在乾坤内。”
“那你可知这元婴大妖为何要吞人生事?”陈尹负手而立,眺望远方,海风吹起他的衣袍与长发,故作深沉再问道。
“血脉有损,乃是气血亏欠,故以远古沉山鲸血脉神通吞人补血。”王轩应答道。陈尹嘴角有些抽动,却不得不按捺心绪,称赞说:“不错,追根溯源,你可知它为何血脉亏损?”
听闻此问,王轩不免沉默下来,回忆当初所见,暗暗思忖。陈尹见王轩黯然,双眸不由浮现精光,腰板挺直,正欲开口告知,却听闻王轩疑然不定的说道:“可与龙族有关?”
陈尹满目惊诧,看着王轩,脱口而出道:“这你如何知晓,咳咳咳,不错,说的不错。”陈尹知晓自己的失态,连忙故作镇定,解释道:“这无尽海域之间遗存一
黑龙血脉,那元婴大妖便是他的伴生之妖。只不过这颗龙蛋迟迟未得动静,未曾孵化黑龙,也便无人知晓。谁知近来这龙蛋蠢蠢欲动,岁月的积累,再加上龙族的血脉本就强悍,一旦孵化,最低也便是化神期的妖将。伴生之妖皆以血脉之力供养龙蛋,企图孵化黑龙。”
“黑龙嗜血残杀,龙族天赋异禀,又有化神修为,放眼这无尽海域之间,还有谁人是其对手。到时必定掀起一场血雨腥风,无数修士,凡人皆会遭受劫难。”陈尹流露出些许愁然,这般言语,倒是令王轩与林清对其有几分改观。
“那此事与我何干?我不过是一尊金丹修士罢了,与化神境的龙族相斗,无异于是自寻死路。”王轩看着陈尹,不解的开口问道。
“贫道也不知。”陈尹有些茫然,解释道:“贫道也是应劫之人。卦象所显,此番贫道会有一生死大劫,而后窥探天机,寻得一丝生机,指引贫道来此。”
陈尹郑重其事的看着王轩,四目相对,说道:“贫道寻了许久,初见你时,冥冥之间便心生异样,想来你便是贫道的一丝生机,可救贫道性命。”
王轩负手而立,带着几分异样之色,上下打量着陈尹。
“对了,贫道都忘却言说自己的来历。”陈尹正色道:“贫道乃是天机阁的传人。”
王轩面露惊色,了然言语道:“原来如此。”
“怎得,贫道此前言说之事,王兄可曾信了?”陈尹笑问道。
“陈兄原来是天机道法传人,当真是不露山水的隐士高人。”王轩感叹道。
“天机道法倒是没有王兄所想的那般奇诡,不过是审时度势的一种法门罢了。”陈尹言语之间虽是风轻云淡,但王轩却不会如此去看待。
天机阁也是一方豪强,比起天玉楼更胜出一筹。不过天机阁势力遍布不多,传人稀少,也鲜少插手世俗之事,虽名声显赫,权势却不尽人意。
“陈兄既已察觉到黑龙的存在,何不就此灭杀了他,一了百了?”王轩不解的问道。
“世间因果皆有报应,与推算寻人之法不同,我道门一脉窥的乃是天机。天欲为之,大道之势,切不可轻易逆转,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我来此地寻得一丝生机,乃我辈命数不该绝。倘若我侥幸杀了黑龙,那些本该应劫而亡之人与得益之人皆会因此而变,如此沉重因果,贫道难以背负。”陈尹颇为郑重的看着王轩,接着说道:“王兄,贫道将此事告知于你,皆因你是应劫之人,也是贫道的生机。你切不可外传,也不可逆势而为,知晓否?”
“谨遵前辈告诫。”王轩诚然应道。
“贫道为了一丝命数,窥探天机,又牵扯于你,终究是看不破生死。此番算是贫道亏欠于你。”陈尹面露歉疚之色,拿出一块玉牌交到王轩手中,说道:“我天机阁的名头倒也有几分用处,无尽海域关节错综复杂,可助你些许,你且拿着。
“那我便恭之不却了。”王轩接过玉牌,将其收下。先前手中握有天玉楼高家的玉牌,知晓此等之物,可在关键之时堪当大用,逆转乾坤。
“酒也喝了,菜也吃了,人也寻到了,贫道也该离去了。王轩小兄弟,后会有期!说完陈尹便腾空离去,消失在月色之下。
王轩眺望远方,望着平静的海面,听着海潮,漆黑双眸之中满是凝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