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歹清静了几天的邹府,忽然间事情又一起来了。邹正言对于萧只骨暧昧不明的请求信或者并不强硬的见面请求一律采取了回避态度,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似乎这位耐性好的辽国商人也有些沉不住气了。约见邹正言的次数就更加频繁,虽然明明知道邹正言根本就不会在自己失去耐心之前与他见面,但是却是不得不做的事情。自己有所表示,有所反映,邹正言的心里就永远装着这件事。
两个城府深的人,各自对各自的秘密守口如瓶,孤身一人地抵抗着对方沉默的进攻,这是一场不能向外人言明的拉锯战。而邹正言也明白,自己所采用的计策实在不是什么高明正大的手段。
这几日,邹府上上下下正在一心一意地忙着三少爷大婚的事情,从聘礼到结婚用品,本来应该由管内务的良玉打理,可是自从小伊被打发回曹府之后,曹良玉心里的疙瘩就一直没有解开。刚开始还可以振作,越是忙到后头,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理都是承受不住这样的操劳,双双败下阵来。
担子,突然又落到了焚香肩上。
若是换做是其他人的终身大事,焚香断然不会答应得这么爽快。因为这分明就是一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若是有疏漏,老夫人不喜欢;做好了也不见得有奖赏,而且更会让曹良玉记恨,觉得是她抢了她的所有。
可是这毕竟是正耀与良婉的大事,焚香觉着,为了他们尽心尽力总归是值得的。
“二少夫人,您看看,这是下聘礼的单子。”
焚香此刻坐在小厅里,正与宜君聊天,就有一位大丫鬟捧着礼单进来了。焚香不好意思地对宜君笑了笑,这才将之仔细过目。只是扫了片刻,就知道哪里有不对的地方。
“这人似乎应该再加三担彩绸,曹家与咱们是亲上加亲。总归是要再添些聘礼的。这也是老夫人的意思,你们便这么给布庄库房说说,到时候再带个库房的账簿来让我瞧瞧,咱们囤着些什么。我挑了些样品之后,就照那个样品再加三担吧。”
宜君在一旁听着焚香的吩咐,心中满是赞赏。之前曹良玉主持大局的时候她也见过,别看这曹良玉平日里温温柔柔,特别是对邹家人一个话题不对就可以迸出几滴泪来,对待下人的那个架势,却是毫不含糊。说严厉,仿佛又不是那么确切。在宜君瞧来,似乎是冷漠多些。反观焚香,不管是做什么事,还是吩咐什么话,总是平常的语调,重在以理服人,也难怪只是短短几日相处下来,这几个大丫鬟都对她刮目相看了。只不过,大家对二少夫人的赞赏都不敢说出来,就怕惹了大夫人和老夫人的不高兴。
“行了,去吧。”
宜君正在这么自顾自地想着事情,焚香这一边便已经将一些琐碎的事情林林总总都交待完了。转过头来,见宜君望着自己笑,就觉得奇怪。
“姐姐,怎么这么瞧着我?”
“你倒是想得周到,母亲还说让我来帮衬帮衬你,现在看来,这差事我接了也无妨,不过是到你身边来坐坐喝喝茶罢了,正好休息休息。”
说着,两人便是相视一笑。焚香到底是不过十七岁的女孩,听到沉稳惯了的大姐对自己满口赞扬,不自觉脸上便起了红晕。
“姐姐这么说真是折煞焚香了。焚香还不是想着能够为三弟的终身大事尽些绵薄之力,如此不自量力的行为,还被姐姐这么说笑,真是不公平。”
焚香撅了撅嘴,佯装生气地开了句玩笑话。忽然话锋一转,话题不可避免地便到了曹良玉身上。
“对了,不知道大嫂的病怎么样了?”
宜君一听到焚香提那个曹良玉,就觉得头疼。叹了一口气道。
“还能怎么样,病得下不来床。终日以泪洗面的,良婉喜气洋洋地去了,都被她弄得满脸愁容的回来。你是不知道,现下她也不知道是在和谁赌什么气呢,谁差给她的贴身奴婢她都不要,正言也拿他没办法,这件事我又不敢告诉母亲。省的背后人说我是告黑状,反倒是好心当驴肝肺。”
焚香听着曹良玉的状况,只觉得可怜。曹伊人固然不值得人怜惜,但是他们二人之间情同姐妹的关系焚香多多少少也是能够理解的。然而曹良玉这么任性,又是随了谁的意愿,做给谁看的呢?莫非是想要邹正言来哄她?
焚香有了这个怪异的想法之后,浑身上下都不自在。那个邹正言根本就是个冷血生物,娶曹良玉对他来说不过是计谋之一,又怎么会真的怜香惜玉。良玉越这样闹,反而会将邹正言越往艳歌的怀里推。不过,这艳歌也是自己弄过来的,焚香低头,也不好说什么。
“那可是找过郎中看过了?”
她抬头又问,宜君吃了一块枣泥糕,用帕子擦了擦手道。
“看了,怎么没看。她可是母亲的心肝宝贝,生病了还不给看能行么?可是……大夫也瞧不出来什么,便说精心调养,把心放开就好。”
“哦……原来是这样……”
焚香笑了笑,便不再说话了。全当自己没懂这话里的意思。也真是难为了这个大夫,明明是别人没病,还一定要这么委婉地说出来。谁听了都是一件憋屈的事情。
两人沉默了一阵,宜君倒是先开了口。
“你说再增三担彩绸,其他的地方是否也有改动?”
“改动倒不敢说,都是按照婆婆的吩咐去做的。富贵饼,金钗衣帛,样样不缺。就是……这再加三担彩绸,不知道邹府的库房里狗不过。焚香想,若是不够,焚香当日也带过来不少嫁妆,全是不曾用过的东西,若是婆婆答应了,便先用着这个。毕竟,布庄库房里的那些珠布香帛,都是要给辽国人做生意的吧。”
“是啊,是这么个理。”
宜君点了点头,连连称是。刚还想要说些什么,姑嫂之间的谈话就被一个突兀的声音突然给打断了。
“布庄的库房,但凡有多少彩绸,都取了去吧。萧只骨那边,根本就不用迁就。”
焚香听着这话,不转头都知道是邹正言回来了。
“哟,怎么这个时候就回来了?”
果不其然,坐在焚香对面的宜君站起身来,便将邹正言迎了进来。
“嗯,回来得早些。正好和你们商量一下三弟的婚事,在则也好去陪陪良玉。”
焚香低着头,暗地里不屑地撇了撇嘴。她最受不了的就是邹正言这幅道貌岸然的嘴脸。说的和做的从来都不一致,这才是为什么他的心思那么难猜的主要原因。
“嗯?弟妹,你和姐姐商量得怎么样了?”
邹正言瞧见焚香见他来了也不吭声,索性就坐到了她对面。让她抬头说话的时候时时刻刻都能瞧见自己的这张脸。
“哦,刚才焚香和我都商量得差不多了。就愁这布匹够不够。弟弟,果真是可以从库房里取布,不用去管和萧公子的盟约么?”
宜君也不知道是没看民百他们之间的尴尬,还是压根儿就不觉得有什么不协调的气氛。邹正言问了什么,她就像往常一样答什么。
“倒不是说不用去管,只不过现下根本就不用着急。要运去大辽的那一千担货品早就已经准备好了,余下的也不会马上便送过去。咱们作坊现下都还在赶工呢,已经弄出来的那些,先拿着给良婉下聘礼便是。”
正言一边说着,一边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好整以暇的模样真是让焚香又好气又好笑,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再说一句话。全让宜君做自己的代言人。
“既然如此,这些琐事就不用你去操心了。你回来得这么早,还是快去瞧瞧良玉吧。她一个人成天就在那院子里,说话的人都没一个,怪可怜的。”
宜君话音刚落,焚香似乎听到邹正言若有似无地冷哼了一声,讽刺意味十分明显。然而他却并没有说什么,反而是难得顺从地站了起来。
“请了几个大夫,都是一个结果。良玉的病也不见好,也不知道母亲肯不肯为儿子走一趟,请个太医过来看看。”
“太医?”
焚香与宜君异口同声地反问着,只不过焚香还在发愣的时候,宜君的脑筋却转得快。
“你若要个太医给良玉瞧瞧,倒也不是一件难事。这些天宫里开恩,就给咱们母亲拨了个医校,你也见过的,就是钟大人。你若想要个好大夫好好瞧瞧良玉的病,钟大夫定然是不二人选。”
邹正言听罢,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些让人琢磨不透的笑意道。
“哦?那是自然最好不过了。弟妹,你说呢?”
若说焚香之前并不确定邹正言是否是有意而为之,当他反问自己这句话时,她心中便已明了,邹正言似乎是故意要把钟青谱拉到他的势力范围以内,让青谱成为他熟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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