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到底是过了多久,当穆长亭挣扎着从沉睡中睁开眼睛时,自己已经赫然躺在了熟悉的竹屋里。仔细一看,这便就是平日里自己休息起居所用的卧室。
“……婉婉……”
穆长亭轻轻偏过头,发现自己的师妹正趴在床边睡着。小脸上分明是挂着泪珠。大概是因为好久没有开口说话,一时间长亭发不出任何声音。这一声叫唤虚弱至极,似是鬼魂的叹息,却是从人的躯壳里发出来的。
“婉婉……”
长亭吞了口唾沫,又叫了一次。他本来想侧过身子来去推醒婉婉,右手手指刚一动,便是撕心裂肺般的疼,惹得他倒吸了一口冷气。
正在这时,婉婉忽然便睁开了眼睛,瞧见自己的师兄正在床上醒着,立马便清醒了不少。
“师兄,师兄,你醒了?师傅!师傅!!师兄醒了,他醒了!!”
欢呼雀跃的声音带着些哭腔,最后果真变成了抽泣。听在长亭耳朵里,怎么都有些不适应。他想要支起身子来安慰婉婉几句,却无奈现下自己形同废人,不要说使力了,就连移动一下自己的右臂都很困难。
还在半梦半醒间的长亭心里一紧,实在不知道自己的状况到底有多么糟糕。他现在太想第一时间见到自己的师傅,弄清楚整个事情的经过,还有自己的伤势。
正在他这么想时,他的师傅便已经带着婉婉进了房间。见他要起来,便一手将其按下了,另一只手则是按在了长亭的脉搏上。好一会儿,老人才叹了一口气,坐在了床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
“好小子,你是终于挺过来了。但是还要休息一段时日,你这真是,不受伤倒罢了,每次都是这么从鬼门关前走上一趟。”
“……焚香……”
长亭摇了摇头,一心一意想着的都是焚香的事儿。老人一叹,过了半晌才道。
“她是被邹家的人带走了。或许会有些皮肉之苦,倒还不至于会伤到她性命。毕竟,邹家是要脸面的大户。断然不会将这种事情闹大的,你放心吧。”
长亭不答,只是苦笑。若是以前他是一定会放心下来,然后强压着自己对小桃的思念,就这么混混噩噩噩地过。而今小桃已是他的妻,虽然尚未有夫妻之实,那一段相濡以沫的日子却并不是假象。长亭不敢想象,只是将小桃当作棋子的邹家,在发现小桃意欲与他人私奔的时候,会怎么对待她。
“你做什么。”
见长亭还是挣扎地要下床,老人家的声音参了几分薄怒。婉婉本来站在旁边沉默着,见状赶忙上前去扶住长亭。
“师兄……你就别逞强了,你知不知道你的经脉差点都被人断了个尽,若不是师傅及时赶到,你早就没命了,你知不知道!”
婉婉说着,眼泪夺眶而出,落到穆长亭的手上,烫得他心里发疼。渐渐地,他停止了挣扎,因为婉婉的泪让他明白了一件事。自己就算是能够支持着下床,自己也支撑不到邹府的门前。更不用说将焚香从那里头带出来了。
老人在旁边一个劲地抽着烟,似乎长亭此时此刻心中的伤痛,已经分毫无差地进了他的心里。房间里沉默了一阵,只有婉婉细碎的抽泣声,老人只是抽着烟袋,至于长亭则是盯着房梁发呆,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突然,老人站了起来,将那烟灰都磕了个干净。
“行了。其他的也不用想了。为师这几日为你配好了药草,便替你去邹家瞧瞧。”
长亭一愣,忽然脸上便有了神采。看得老人直摇头,原来活死人与活人之间,根本就是一线之隔。
“师傅……我……”
他一抬手,制止了长亭。
“为师只问你一句,你和婉婉,怎么会和那帮盗匪在一起。”
婉婉浑身一震,不自觉便瞅向了长亭。只见长亭双手扶着床沿,叹了一口气。
“是徒弟意气用事,连累了师妹。”
“哼。她?她倒是没什么,只不过是带回来一个累赘。累死为师了。”
婉婉咬着唇,一脸不快。
“师傅,他才不是累赘。是他救了我。”
“哼。累赘就是累赘。还和我争个什么劲呢,真是女大不中留。”
说罢,老人的烟杆便敲到了婉婉头上,手劲用得不重不轻。婉婉摸着脑袋,小脸涨得通红,嘟嘟囔囔,只是让长亭听清楚了几个字。
“若不是他救了我……才不领他情。”
老人看着婉婉这模样只是觉得好笑,斜睨了她一眼道。
“行了行了,快些去给你师兄熬药去,杵在这儿做什么呢,快去。”
一边说着,他还一边挥舞这烟杆,似乎是要抽打婉婉一样。婉婉先前就已吃痛,赶忙便跑了出去。没心没肺的小孩心性,让她忽然就忘记了前些天的悲伤。老人与长亭见着她急忙跑出去的背影,都不自觉露出了笑容。
忽然,老人转过头来,望向了长亭。
“你怎么会和李尚凑到一块儿去的。”
“……他是那几个寨子头领之一。”
老人听到这样的回答,震惊不小,刚想再问,却听到长亭又恨恨说道。
“本来这件事我想和平解决。是李尚出卖了他们,也出卖了我和香儿。咳咳。”
长亭的师傅听罢,忍不住兀自沉思起来。过了好一阵,才又站起身道。
“你先好好休息,我去瞧瞧婉婉的那个救命恩人。”
说着,便带着一肚子疑问出了长亭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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