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晃而过,眼看便已是深冬,年关将至。在这个时候,邹府内务少了邹老夫人把持大局,光是一个曹良玉,实在是显得有些力不从心。自从那次无意撞见焚香与正言的暧昧之后,良玉便再也没有去找二人帮忙。焚香的这一计,显然是吃准了曹良玉的薄脸皮,让她一下便失去了两个得力的助手。自尊让曹良玉瞥不下这个脸面再去依赖这两人做好自己这个准主母的位置,可是她自己又没有这种治家的才能,一时间,平日里有条不紊的邹府内务也渐渐变得杂乱无章起来。
某一日,邹老夫人忽然精神特别好,似乎还可以下床走动了。宜君等人闻此,心里怕是别人常说的回光返照,又急急忙忙请了青谱过来看诊。只不过事情并没有她所想的那么糟糕,邹老夫人的病似乎是确确实实有所好转了。
虽然按照青谱的话来说,再好也不过如此。宜君还是感到很高兴。毕竟邹老夫人的病史已久,这么长时间以来,能够妙手回春的大夫,加上钟青谱,也就只有两个。现下宜君只是求母亲能够不用在病痛之中度过晚年,其他的早就已经不去奢望了。
与往常一样,看诊完毕之后,送青谱出府的还是陆焚香。二人步伐极为悠闲,谈天说地。身后跟着的小袖,分明是用来观察周围环境用的。
“……小袖还真是变了不少。”
这是小袖回到焚香身边以来,青谱第一次见她。
焚香笑了笑,走过廊桥时,还特意瞧了瞧已经结冰了的湖面。
“庭院深深,又有几个不会变的。不过你都这么说了,改天我一定要问个明白。现下小袖刚回来,我也不想太迫她。”
青谱抿了抿唇,习惯性地将手背在了身后。抬头便瞧着铺着白雪的青砖白瓦,这清冷的颜色与天边接连在一块。有种让人说不出来的萧索。
“宣文表哥回信了么?”
“他回了。却也只有寥寥几字,并没说什么其他的事。”
焚香点了点头,也没有去管青谱的欲言又止。因为在她看来,无论青谱做什么,都断然不会害到自己。若是有什么话他不选择说,那一定是青谱拿捏不准,这话到底真不真或者伤不伤人。其实宣文的态度冷淡,焚香多多少少也有些察觉的。以前还总会有些家乡的特产与焚香最爱吃的小吃不远万里从浣纱镇寄过来,都是宣文的主意。现下这种东西越来越少了,少到好像例行公事一样。
焚香为这样的改变感到惶恐,却又无可奈何。毕竟她身在汴梁,若浣纱镇真出了什么事她也是鞭长莫及。唯一能做的,便是写信去问,可是宣文不说,她也已经束手无策了。焚香想到此,不免叹了一口气。
正在这时,青谱又问道。
“香儿你为何要把那个人弄到汴京城?”
焚香本来还低落的情绪听了这话,不觉便笑开了。多少带着些算计与快意。
“她不来,怎么把邹正言给拖住。”
青谱沉默间,二人已经到了门口。焚香见他没有上马车,似乎还有什么想要说的,便上前一步为他紧了紧披风。
“你现在升职了,咱们以后见面的机会便越来越少。在宫里,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你也不必担心我,我陆焚香为了能够好好活着,从此以后做的每一件事都会为自己想。你只需顾及自己就行了。若我遇到什么难事,也一定会去找你的。你也一样。”
说罢,焚香抬头瞧着青谱的一双眼,那双眼依旧那么清澈。清澈到让她不忍去看。于是她一撇头,甚至轻轻推了青谱一把。
“走吧。”
青谱一个踉跄,向后退了几步才站定。其实焚香用的力气并不大,只是他已无法承受。最后,青谱像往常一样,一句话都未说便坐上了回宫的马车。
焚香转过脸来,瞧着这雪地上的一行马蹄印,仰头望着这还在缓缓飘落的碎雪,心中始终还是在想着他。
穆长亭。
“小袖,咱们回去吧。准备准备,今晚上的饭食要张罗得热闹些。老夫人今晚上是要和咱们用餐的。”
小袖点了点头,一手扶着焚香又进了邹府。
朱红色的大门一关,在这漫天的白色精致中,频添了一抹艳色。红得像是血一般,却不知道是谁所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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