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又悄然离开了一些，虽然安理身处实验室，看不到日夜，但不至于不清楚时间，毕竟怪医偶尔还会跟他说下的。现在他待在自己的“居所”里，虽然仍然穿着那身白色拘束服，不过并没有被绑住。或许是因为看他一直都安分守己的缘故而给的权限，或许是怪医求的情，又或许是托利多的脑袋被门挤了。总而言之，反正他是能松绑了，以及做一些其他事。

“……托利多博士，他真的是在看书吗？”

站在托利多旁边的一个研究人员忍不住开口问了。他有这样的疑问并不奇怪，因为不止是他，其他人心里也是跟有着跟他同样的想法。在他们面前的那面防弹玻璃对面的“居所”里，安理坐在床上，正看着书，他旁边也放着几本叠起来的书籍，都是一些专业的书，一般人都是看不懂的。但问题是……他翻书的速度太快了！甚至比“浏览”的速度都要快！

其实现在的速度已经慢多了，前些日子怪医带来的那些初中、高中和大学相关的书，他看得还快！当有人问他这是在干什么的时候，他淡淡地回答了一句复习。复习你妹啊！有谁复习会是这样复的啊！但看他那一脸认真的样子，再加上翻书的确又在目不转睛地盯着书页，看样子还真不像是在糊弄人。莫非这世上真的存在所谓的“一目十行”这样的技能？

“怪医，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些什么呢？”

也不怪得托利多会问怪医，毕竟这些天他都总是把安理带出去逛。怪医露出一副很无辜的样子，摊了摊手，示意跟自己无关。

“我可什么都不知道哦，这小子的嘴可严了，再加上你们这些日子对他的折磨，估计再大的刑罚也撬不开他的嘴。”

这倒是事实，能够从一系列的实验中活下来的实验体并不多，就算活下来了也基本上精神崩溃。而反之安理，虽然前两个月的确跟那些精神崩溃的实验体差不多，但自从怪医把他带出去的那一次后，他忽然就变得越来越积极了，对活着的积极！也不知道怪医到底使了什么法子。怪医也表示自己很无辜，他猜测或许安理是听了他那一番话后受了刺激才变得这么有动力吧。不过这对他来说也算是好事，尽然精神似乎还是很低落的样子，至少现在也是改变了一点，不再像之前那样颓废，那样自暴自弃了。

过了一会儿，安理似乎终于看完书了，轻轻合上，将其放到一边。紧接着，他却又从床上跳下来，顺便拿起了那几只笔中的一支黑色水墨笔。他也不单单是看书，也是时常做下笔记的，所以也叫怪医顺便带一些笔过来了。

在众人的眼中，他翻了个身，用双手支撑着身体，拔开笔盖，开始在地板上涂画些什么起来。外面的人也是看得皱眉，随着他越画越具体，这些知识渊博的研究人员总算是看出些蹊跷来了。地上是两个抽象风格的细胞结构图，有细胞核、细胞质、细胞膜、线粒体、核糖体、内质网、高尔基体等等，也认出了这是动物的细胞。另一个细胞跟前者也几乎相似，为什么说是几乎呢？因为有些地方还是有细微的差别的，不过至少也看出这也是一个动物的细胞。最后，他在第一个细胞结构图里画了一个不伦不类的椭圆，在上面写了一行字，是中文。另一个细胞结构图里也在最后画了个不伦不类的椭圆，但椭圆里面什么都没写。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看向怪医，怪医怎么还不明白他们的意思？虽然这些研究人员有一部分听得懂汉语，但听得懂不意味着看得懂。他看了看第一个细胞结构图里的椭圆里面的字，慢慢念了出来——

“灵子转换器。”

这个时候，安理也停下了笔。他没有马上翻回来，而是继续保持着倒立的姿势，正面看着外面的那些人。

“灵子转换器只是一个假设，事实上到底存不存在现在还有很大的争议，或许‘灵子转换器’是一种更小更小的细胞器，以至于凭借我们目前的科技还无法发现。说不定不久的将来，会有更高倍数的显微镜可以观察到其存在。但至少我们清楚，我们的每一个细胞里都似乎储藏着灵子。当人类的灵子跟诡灵的2c血细胞相遇时，就会发生剧烈反应，甚至可能会导致生命体死亡。我之前从怪医那里稍微听说过，他的诡灵器官移植手术是这样的……他根据H11药片发明了一种类似的药效更小的药片，无法溶解‘灵子转换器’，却是能够让其暂时沉睡。然后再进行器官移植手术，如果排除了免疫系统的排斥反应的影响因素，这个手术的成功率还蛮高的。在移植成功后，灵子转换器就会逐渐重新苏醒，继而释放灵子，即使跟2c血细胞相遇了，也不会导致生命体死亡。于是，我有个猜测……”

这些研究人员都很适时地没有打断，让他继续说下去。

“其实，会不会是‘浓度’太高了的缘故？”

“浓度？”托利多反问一句。

“对，就像生长素对植物也有两重性那样，浓度太高，超过一定范围也会抑制生长。又举个比较现实的例子吧，也曾经有人将自身的灵力输送到他人体内，慢慢输送还没什么，但输送得太多太快，就会导致人体自爆。或许灵子对2c血细胞也是那样，因为一下子太多灵子进入2c血细胞里，导致涨破了。当用药片让灵子转换器沉睡又苏醒过来后，灵子产生的速度是逐渐增快的，这意味着一开始的浓度并不多。”

怪医点了点头，因为曾经他也这样想过，甚至还进行过几次相关的实验。

“你到底想说什么？”

托利多也是具备着科研人员的特色，严肃，话少，扑克脸，有时候会厌烦那些没什么意义的啰嗦废话。

“别急，现在才算是进入正题。我认为人类跟诡灵一些相似的地方并不是巧合，因为我们的细胞结构、基因相似度极高，再加上外貌，以及人类与诡灵之间生下的后代并没有如狮虎兽、螺那类无法繁殖后代的杂交品种的生殖隔离。所以，我认为诡灵其实就是新人类，人类将来的形态！”

这话如果被灵时科等世人所知，估计会对此唾弃鄙视，毕竟人类跟诡灵可是数千年来的仇敌。但是站在这里的，都是一些道德伦理跟常规脱节的科学家，也是为诡灵服务的人士，虽然中间有多多少少是被强迫，或被重酬诱惑来的。

“一般的诡灵都可以进入诡态用出自己的种族能力，少数的有类似人类那样的超能力。我听说过一些传闻，一些等级高的诡灵似乎可以使出一种类似灵力的能量，而且还有可以觉醒灵心的，不知道这是否是真的？”

托利多淡然地点了点头：“这是真的，夏格特就有操纵鲜血的能力。”

操纵鲜血的能力听起来好像没那么牛逼哄哄，但深入一想就毛骨悚然了，这不是意味着活着的生命都会不利吗？但既然夏格特作为五大裁决者中最弱的一人，也就是说自身的能力还是无法绝对对活着的生命起效的。

“如果这是真的，这就说明了人类跟诡灵之间或许真的就是同种生物。然后就说说关于超能力的事情吧……觉醒灵心，意味着拥有自己的超能力。灵心的觉醒，类似一种顿悟，忽然明白了什么什么，反正就是这种哲学式的感觉，继而就觉醒了。我猜测，估计是跟大脑产生了共鸣什么的，导致变异。不过如果真有这么简单，这世上一大堆老人和死宅也有超能力了，毕竟他们可是整天都在感慨人生。所以，这里面还需要一种东西的辅助——灵子，恐怕是灵子借助血细胞的运载，当运输到脑部的时候，对其产生的作用吧。”

“但是有矛盾，这世上有一小部分人会因为剧烈情绪而导致觉醒超能力的，而非通过觉醒灵心，这就解释不通了。”

托利多还是那般的冷淡语气，安理也很淡定，似乎早就猜到他会这么说了。

“这世上有三种办法获得超能力，一是当情绪剧烈的时候产生，二是跟噬徒签订契约成为契约使得到能力，三是觉醒灵心。我曾听一个诡灵说过，嗯，一个比夏格特还要高级的诡灵……她说人类从几千年以前就是跟噬徒签订契约成为契约使来对抗诡灵的，后来根据其不断积累的战斗经验而创造出了灵术这一体系。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认为‘灵心’也是从‘契约使’中改造而来的？因为契约使具有能力，灵心觉醒者也具有能力，很有可能会是我们的祖先为了摆脱噬徒的束缚而自创出的一门……灵术？法诀？算了，随便怎么叫了。接下来我们继续来看看非灵心觉醒而觉醒超能力的人和契约使的相同点吧……”

“他们，都是因为剧烈的情绪而导致获得超能力的。前者觉醒的超能力被称为不完全的超能力，具有家族遗传性，也就是整个家族都有可能具有相同而又有微小区别的能力。当觉醒灵心后，这个不完全的超能力将会变得完全，但本质还是没变，还是那样的能力。你们不觉得吗？不完全超能力和契约使能力的关系简直就像是……‘浓度’的差别，契约使能力经过一次次‘稀释’变成了不完全的超能力。”

又是浓度？正当其他人在心里默默吐槽的时候，托利多却是皱眉了。

“你的意思是……拥有不完全超能力的人，都是契约使的后代？”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方便，很便利我装逼。要是跟个傻子装逼，说半截，后面半截的意思他自己就是悟不出来，让我无法继续装下去。”

“说正题！”

“我的猜测是……拥有不完全超能力的人，是人类跟噬徒的后代！”

“！！！”

“不过介于人类与噬徒之间的后代是否具有‘生殖隔离’这一问题，我这个猜测还有待探究，因为人类跟噬徒的确完全不一样。再说，人类跟噬徒能不能繁衍子代还是个问题。可以说，你那个假设更加合理些，只是据我所知契约使的效果只作用于大脑，不作用于身体，所以我不认为会是契约使的基因产生变异又继续遗传下去这一缘故。反正应该就是跟契约使、噬徒一类有关的就是了，说到底这些还是假设，再合理也没什么卵用，不是吗？”

“……”

托利多只是直勾勾看着他，没说话。

“这样的话，说不定超能力的源头就是噬徒了，噬徒为我们人类和诡灵带来了超能力。噬徒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生物呢……老实说，我也很好奇。不过有些扯远了，我们还是回到‘灵子转换器’的话题上吧。我想，既然人类跟诡灵如此相似，那么诡灵会不会也能使出一种类似灵子的能量？我将能够产生出这种类似灵子的能量的东西叫做……”

安理在第二个细胞结构图的空椭圆里写下了五个字——

“妖力转换器。”

写完后，他终于把身体翻了回来，直立在地上。

“话说我问个无关的问题吧……灵罪之蛇的能力的本质是什么？我想这恐怕不是简简单单的制造出新物体吧。”

托利多沉默了一下，还是回答了：“据我推测，灵罪之蛇的真正能力应该是能够跨过有机物与无机物的界限，重组出‘新物体’。这已经是侵犯了神之领域了，是禁忌的！因为……它甚至能创造生命！”

这跟现在用科学技术将无机物合成有机物不同，也跟克隆技术那样不同，可是真真正正的创造生命！因为安理想起来了，第一次进入诡态时，出现在他背部上的那两条蛇身。

“难道你就不好奇吗？虽然我因为误服了H11药片失去了灵力，但当我觉醒了妖力，再配合上这个侵犯神之领域的能力……到底会发生什么呢？”

托利多冷笑：“你想我们协助你变得更强，然后让你在将来有能力逃走？”

“随你怎么说，我这些都只是一些异想天开的假设罢了，没有证据。说到底我不如你们，这点我得承认。我之所以会想到这些，是因为没有你们那样被经验限制了的跳跃性思维罢了。就算再合理，没有证据也就意味着没卵用……于是，我要说的，就这么多了。”

安理蹲下身捡起笔盖，重新罩上水墨笔笔尖上，继而转身。

“我希望从今天开始，我的饮食增加至十人份，还是含有大量蛋白质的那种。至于对我这副身体的实验，我不会跟你们讨价还价的，随你们对这身体做什么。”

言毕，他就走到床上躺起，闭上双眼，静静的，仿佛睡了过去。

“饮食……原来如此，难怪我最近几天发现他消耗的能量越来越快了，看来这就是所谓的‘一目十行’的真相了？看来他不止是身体，还有大脑都已经逐渐跟非人的那部分融合了……”

托利多心想着这些，扭过头对旁边的助手低声道：“从现在开始，加强对他的监视和防范，要小心他的任何异常行为。”

这些人之中，要说最开心的应该就是怪医了。因为他知道刚才那番话其实是对他说的！那些假设也是对他说的！妖力……或许，拥有妖力的诡灵才是真真正正的诡灵！真真正正的妖怪！这才是新物种诡灵真正应有的能力！

“喂，怪医，你去哪？”

一个科研人员看到怪医匆匆忙忙地转身走出去了。

“别管他。”托利多淡淡地道，“看他那样子，估计是有什么灵感了吧。真是愚蠢，不过是一个连毛都没长齐的小子的妄想罢了，他居然还当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