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面临着高考的压力,已经没有太多时间去管这些本来就不应该管的事情。还是认真读好书吧,那些包装袋在添明看来很可疑的,但是我还是认为它们可能就是一些普通的袋子,是那个调水的工程用的。
我今晚在微信上和添明说了不想插手这件事,添明也表示理解,但是片刻以后,他又加了这么一句话:“阿华,你想想,海滨城调水工程规模那么大,周边的市区都要用这里面的水,如果我是那个可能存在的病毒投放者,我一定不会选择保护严密的水源来投放病毒,南湖公园地处海港城旧城区作为管道维修口,人口少,最不容易引起注意。如果病毒一旦投放到供水管道里面,会进入很多人的人体,你可能免疫力好,所以没有感染病毒,但是,你从今以后,确保所有的水都要烧开,洗澡的,喝的水,都要烧开,好吗?”
我有些为难的答应了添明的“无理要求”。扭头看看我家里面的电子热水器,所有的水都要在热水器里面预先烧开,然后再冷却供人冲凉用,里面就算有病毒也早被杀死了,再说,应该没有什么大的问题。
我真的很想再联系一下陈先生,问问他是不是喝了生水被感染的,这样就能找出问题的真相了。
可能陈先生已经回来了,抱着幻想,我打开了家门,穿着拖鞋到了陈先生的门口,伸手敲了敲。很久过后,里面没有一丝声音,我从门上的猫眼向里面看去,还是漆黑一片。
陈先生没有回来。他的妻子儿女也不知去向。我又不辞劳苦的下楼,到陈先生在小区旁边开的小卖部看了看,卷帘门紧锁,门上贴着许多的广告,显然是很久没有开张了。我在夜风中站了一会就回家了,海滨城春天的夜,毕竟有点冷。
我想去医院看看陈先生,但是已经九点多了,再不睡觉,明天上课就会没有精神,老师也会责备我的。
周一,我惊讶的发现班里面缺席的同学越来越多了,好许过来的同学也咳着嗽,添明下午终于来了,因为我的周围根本没有人,他干脆就坐在我旁边。
“你看看,流感够厉害了吧。”添明说,班里有同学加了班主任的微信,他大声的宣布班主任正在和校领导开会,讨论要不要停课,班里响起一阵有气无力的欢呼。
下了课,我到隔壁的二班三班看了看,找了几个熟人问问,发现有的班已经快一半人不来了。
上完第二节课时,我们做着上班会课的准备,老师过来简短的说了几句,我们就听见校园里面响起了老校长的广播声。
“所有同学注意,根据省防疫部门的指示,海滨城爆发的流感疫情已经达到三级级别,海滨城所有中小学暂时停课,具体上课时间有校讯通另行通知。请同学们尽量不要外出,在家中做好消毒工作,所有饮用水必须烧开,不吃生肉,不吃未经过消毒的食物,避免和感染者接触,进入公共区域要戴口罩,以防止病毒在人际间交叉感染。”
我走出校门后,意外的发现轻轨站入口被路障堵的只剩一个小口,小口中间是一台像飞机安检一样的检测机,据说那是病毒探测器,两个防疫人员一个用红外线体温计在测体温,另一个则在电脑上面操作仪器,被防疫人员检查出是病毒携带者会被拒绝进入轻轨交通系统。
入口处已经排了很长的队,我实在不想坐轻轨,但是一想到回家的距离,我只好又屈服了,那两个防疫人员的手脚很快,队伍前进的速度倒也不慢。
我前面的一个男人咳嗽了一声,他带着口罩,脚步有些发飘,站不稳,拥挤中好几次险些撞到旁边的人,我抽空从他的侧脸角度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的眼睛眯着,显然很不适应站台里面的光线。
“先生,请站稳不要动。”一名防疫人员拿着红外线体温计准备测量他的体温,他勉强站直了身体,当激光不小心从他眯缝着的眼睛照进去时,我看见他的双眼猛然睁开了,显然是受到了非常严重的刺激,眼球上,全是密密麻麻的红血丝!
“你……”那个带着口罩的防疫人员被吓得退了一步,接着他那正在操作电脑的同伴显然发现了什么异常,大叫:“别让他进去,他是感染者!”
“先生……请您离开这里……”防疫人员战战兢兢的说,他发现男子的红色的眼睛一直牢牢的盯着自己,不禁打了个寒颤,刚要掏出胸前的对讲机找保安,男子忽然剧烈的抽搐起来,双臂乱挥了一会儿,扯下自己的口罩,我惊恐的发现,,他的面目因为红色的双眼变得狰狞无比,男子剧烈的咳嗽了一下,竟然吐了血,而且都喷到了那个防疫人员的脸上,他做完这一切后,身子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滴,滴,滴——”轻轨站里面响起了刺耳的警报声,另一名防疫人员大叫:“乘客们注意!离他远点!”不顾自己满脸是血的惊呆了的同伴,他向车站里面跑去,准备报告刚刚的一切。
人群呼啦一下散开一大圈,而且人们都本能的躲避着站在男子周围的人,担心他们也被传染了,而且很快就会感染自己,女人们在尖叫,拼命的想往外面挤出去。
我再也不想待,快步的离开了轻轨站。叫了一辆出租车,往家里面赶。
回到家,我发现住宅小区的商场里面有很多人,原来他们都在抢购醋,板蓝根,消毒粉这一类的东西,他们希望这对流感有用。没有去理会乱哄哄的他们,我进了电梯,看见有许多人提着买好的物资在电梯和楼梯出入口进进出出,像松鼠过冬一样,把东西往自己家里面塞。
现在我回忆起来,海滨城,就是在那一个停课的下午变乱的,其实,这只是一段噩梦的开始。
我一回到家就开始烧喝的水,把电热水壶放在基座上后,我打开电视,发现海滨城电视台开始全力报道流感疫苗研发的最新进展,相关的科研小组终于成立,并且在全力研发疫苗。中央电视台也关注了,还为此做了一个专题节目,后来听说,这个流感事件成功的挤掉了今晚本来应该播出的一个中央关于最新的五年经济发展计划的重要会议。
“据我市医院统计,流感患者已经突破两万大关,附近的G市和H市的感染者数量也在疯狂上升,政府正在紧急租用空地,以搭建临时帐篷安置感染者。”
同时,因为需求急剧上升,供给则严重不足,海滨城中心交易市场里面,大蒜和姜已经涨到一个令人望而生畏的价格,醋和板蓝根已经断货了。疯狂的人群每天都在市场开门前清晨的寒风中排起长队,希望能买到一瓶醋,哪怕是半杯。
停课的第三天晚上,我带着口罩下去散步。
我发现大街上执勤的警察已经变多了,一问才知道,昨天晚上,这里的一条小巷发生了一桩性质恶劣的抢劫杀人案,犯罪嫌疑人向着受害人的腹部连刺几刀。最后抢夺了他的手机和钱包逃走,现场还留下一滩血和一个白色粉笔画出的人形,和警方布置的警戒线,但是,这种平时在治安很好的海滨城绝对算得上是大新闻的罕见事件,媒体却什么话也没说。
大街上的车变少了,巨大的都市灯火也少了很多,走在一个人行天桥上面,我都快怀疑这是不是那个我熟悉的巨型繁华的都市。
“添明,你在吗?”我拿出手机问他,这次我直接打了电话。
“我在,有什么事?
“你那边的情况怎么样?”我问。
“楼下的叶紫花饭店关门了,我爸爸顾不上出差回来了,买了空气净化器和净水机,还把家里面的门窗全部封死,现在我们整天都呆在家里。”添明迟疑了一会说道。
“这么严重吗?”我想起了2003年的**,我们的生物书课本甚至把它作为一个经典案例,编在教材的扉页。虽然我们现在离那个年代很遥远,但是现在也能感受到那种社会动荡的氛围了。
“我觉得我们得把在南湖公园的发现告诉国家。”我说,如果真的是有人制造了这种病毒并且投放的话,那他应该受到应有的处罚了。
“切!”添明的口气少见的流露出一种不屑。“人家根本就不会鸟你的,你以为我在这三天里没有给医院,防疫部门打过电话送过信?这个要实名,人家一看你是小孩子就是不鸟你,还装模作样的表示您的来信已被慎重考虑,考虑个鬼。”
“……”我无语了,互相交代了几句后,就挂断了电话。我又看了一会已经不再那么繁华的大街,走回了家。
第二天,不知道从那里飘来一朵很大的乌云,把半个城市都纳入了它的势力范围,我起床的时候没有看见和前几天一样刺眼的阳光,天气预报说,海滨城的雨季,已经快要来了。
无聊的玩了半个小时的游戏后,我准备到医院去看看陈先生,带上已经成了我出门必需品的口罩,我今天连报纸都懒得拿,因为广告已经到了少得可怜的地步,甚至都没有报纸多了,我直走两百米,接着进了轻轨车站,这里几天前就恢复了通行。据说,那个吐血的男人已经被送到医院去了。
我隐隐约约的记得,陈先生住的医院就是市人民医院,转了几趟车后,我到了医院的门口,里面人潮汹涌,许多的医护人员在推着担架跑动,两个军警站在车上维持秩序。
“您好。”我几乎是被人潮带进了医院,终于挤到了导诊台,我对护士说出了陈先生的名字,护士打名字时出了几次错,最后不耐烦的告诉我陈先生的病房,我惊讶的发现,那不是一件普通的病房,那是一间ICU重症监护室。
没想到陈先生的病情这么严重。
我到了病房门口,却被告知不准进去,接连问了几个医生都被不耐烦的推脱,一个面善的老医生把我叫了过去,我跟着他进到了一个放着物品的小房间。
“孩子,你是他的什么人。”他不紧不慢的问我。
“是他的……邻居。”我犹豫了很久,说了实话,本已经做好会被拒绝的准备了,但是老医生并没有把我赶走,而是不紧不慢的喝了一口茶,面色凝重的跟我讲。
“孩子,他已经不正常了。”
“您这话什么意思?”我疑惑的问。
“我是他的主治医生,他现在瞳孔竟然完全消失了,完全失去了对光的反应,从昨天开始,脑部的语言区域似乎受到了影响,只会说出几个模糊的音节,声音非常低沉,像狼一样。”
“而且……”老医生看了我身后一眼。“他的脸……变得很恐怖。就像是那种癞蛤蟆的背,上面起了黄绿色的水泡,昨天他的亲属终于来了,想要见他一面,他的老婆完全崩溃了,坐在地上大哭,他还有一个可怜的女儿啊,也哭,哭的撕心裂肺,要我把爸爸还给他们,我听着也很难受。”
我的心中产生了巨大的波动,陈先生怎么变成了这样?
“有药可以治疗他吗?医生?”我问道。
“他得的病,没有任何一种药物对他起作用,包括青霉素,我们现在的医护人员都很少进去病房了,全都凭借着那些机器维持着他的生命。他现在,已经不像一个人了,像一只嚎叫的野兽,他现在的状态,凭我从医多年的经验,只能活几天。”
“孩子,你不要和别人说,他还能说话的时候,告诉我们他的初期症状,和两万多的流感患者现在的症状没什么区别,都是头痛,发热,眼睛红肿。”
“您是说,还有更多人会像他一样……”我惊讶的大叫了出来。
“你小声点,孩子。”老医生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你也快走吧,我还有事情要做呢。”
我在震惊中离开了小房间,路过陈先生的病房时,我知道在ICU巨大的对开门里面躺着的那个我曾经的邻居,离死亡已经不远,我只能默默的在心里为他祈祷。
祝你好运,陈先生。
“各位市民,大家早上好。”
海滨城现任市长萧羽正襟危坐在电视台直播间的椅子上,手中握着一份文件,这份来自中央的文件带着红色的钢印印记,在昨天晚上由一架从BJ起飞的直升机紧急送到了这里,在卫兵们确认无误后,这份文件连夜被送到了市长的卧室,萧羽借着台灯的光亮,穿着睡袍在惊讶中读完了这份文件,接着气愤的把它甩到了墙角。
“怎么能这样做,这样会给我们海滨城带来多大的损失你们知道吗?”不管萧羽怎么在电话里面苦口婆心的劝说,中央的高层仍是不为所动,反复下着执行的命令,看样子,再不按照文件说的去做,萧羽的市长位置恐怕要丢。他硬着头皮,紧急联系了市电视台,让他们取消明天早上的新闻播报,改成他的讲话。
这份文件他原来以为只有在北方的CX这种封建落后的国家才会出现,没想到有一天共和国也会对南方最现代化,最繁华,最国际化的大都市下这种命令。
这是宵禁,还有外加大量的军事管制措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