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坐了下来，单雄信点亮桌上的油灯，柔和的暖光驱除了黑暗，二人的影子映照在墙壁上。

寒风时不时从窗户吹进来，微弱的烛光摇摆不定，忽明忽暗，看上去颇为诡异。

单雄信倒了两杯热茶，一杯给自己，一杯给李密，他拿起茶杯轻吹一口气，然后慢慢倒进嘴里，温热的茶水既能驱寒也能醒酒，虽然不是很酔，但也能让他更加清醒。

"找我什么事，刚才在酒席上也能与我说呀。"单雄信非常不客气地打了一个饱嗝，酒味往四周弥漫，不知道他是控制不住，还是没把李密当作外人，亦或完全没将他当回来。

说起来他答应让李密加入瓦岗寨，也不是因为李密的才干，只是童云飞要求这么做而已，要不是有童云飞的信，他还真不一定会和翟让那样把李密留在瓦岗军。

李密出身名门望族，虽然家道中落，但该有的礼貌和教养还是有的，当着外人的面前打嗝极其不礼貌，不过他似乎没看到，根本不在意单雄信这不礼貌的举动，他嘴角微微弯起，露出洁白的牙齿，用不太大的声音说道："当然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说，而且不能当着外人的面说。"

"哈哈。"单雄信轻笑一声，"你我相识不到一天，又有什么秘密可以谈的，你该不会要把自己的秘密说给我听吧？"

"这对外人而言是秘密，但对单都尉而言算不上秘密。"

"我出身绿林，是个大老粗，说话喜欢直来直去，你有话就说，有屁就放，不要再给我打哑谜了。"单雄信有些不耐烦了。

"单都尉无须心急，我想与你商议有关童虎的事情。"

"童...童虎他怎么了？"单雄信听到"童虎"二字后，表情突然严肃起来，脸上笑意瞬间消失，连眼神也都变得如同刀刃般锋利，他这个反应可是正中李密的下怀。

"今日我说我见了童虎，并且他还推荐我来投奔你们，这话你还记得吧？"

"当然记得，难道你所说之言是假的，故意欺骗翟太守？"单雄信说完又觉得不对，李密的信的的确确是童云飞的笔迹，不可能欺骗他们。

"我真的遇到了童虎，信也是他亲自写的，我没有骗你们。"李密突然话锋一转，"不过你们依然被骗了，骗你们的人正是童虎！"

"童虎他骗我们什么了？"单雄信有点听懵了，他不知道李密到底想说什么，他感觉对方在故弄玄虚。

"童虎并非他真正名字，他真正的身份是隋朝左卫大将军童云飞！"

李密直接说出童云飞的名字，他的声音并不大，但是单雄信听完后表情非常惊讶，甚至连刚拿起来的茶杯都停在半空中不会动了。

"你怎么知道的，你乱说吧，没有凭证你可别乱说话！"

单雄信当然知道童虎的真正身份是童云飞，让他惊讶的是李密竟然看出了童云飞的身份，这件事他要替童云飞保密，要是让李密泄露出去，童云飞就会有危险了，如果有必要，他甚至要找机会杀了李密。

"我当然没有乱说，而且我是亲眼所见，单都尉可知我出身？"

"不清楚。"单雄信摇了摇头，他在想到底要不要杀了李密。

"我出身于辽东李家，在年轻的时候我爹就推荐我入宫，让我担任东宫千牛备身，那时我就见过童云飞的样子，所以当我看到童云飞说自己是童虎的时候，我既疑惑又惊讶，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故意掩饰身份，还推荐我来瓦岗军反隋，他身为朝廷大臣，难道不应该十分讨厌我们这些起义军吗，不过当时我没有拆穿他。"

李密这些话其实都在骗单雄信，他虽然担任过东宫千牛备身，但其实没有见过童云飞，在淮阳郡的时候他就没有认出童云飞的身份，要不是童云飞告诉他，他真不会知道这个秘密，他现在之所以和单雄信这么说，是为了引起单雄信的重视。

单雄信原本还以为李密在唬他，现在他已经信了一大半了，既然李密曾经在皇宫内任职，那就极有可能真的见过童云飞，他说道："或许你说的是真的吧。"

"单都尉，我听说你与他关系甚好，认识十多年了，难道连你也不知道他真正的身份吗，他在十多年前就对你使用童虎这个假名，我觉得这不大可能吧？"李密步步步步紧逼，他想要单雄信对他老实交代。

单雄信知道已经不可能再隐瞒下去了，这件事不能外传，否则会给童云飞引来危险，他放下了茶杯，右手慢慢摸向挂在腰间的佩刀，用极其低沉的声音问："李密，此事你有没有和别人说过？"

"当然没有，这么重要的事情，我怎么敢和别人说，就连翟太守我也没有与他说过，我只找单都尉你商量。"

"为何没有找太守商议，他才是瓦岗军的首领，找他商议不是更好吗？"单雄信的手已经握住了刀柄。

"唉，我对翟太守不大了解，我怕此事要是给他知道，他会大发雷霆，将这个秘密故意泄露出去，要是让杨广知道了，一定会派遣兵马去抓拿童将军，童将军为国为民，镇守边关，对抗外敌，不知道立下了多少大功，是我非常崇拜的大将，如此英雄人物，我又怎么敢将他置于危险之中，我听说单都尉与他相识已久，所以才只找你商议。"

李密可不蠢，他已经察觉到单雄信目露凶光，心有杀意，非常会察颜悦色的他又岂会没有察觉到对方语气的变化，他连忙表面自己的心意，以免被对方误杀了。

单雄信听闻此话也愣了一下，刚想要拔出兵刃一刀解决掉李密，最后他还是停止了动作，问道："你真的这么敬重他，不是想去害他？"

"单都尉，你这是什么话，我正因为知道你是童将军的朋友，不会害他，所以才这么信任你，告诉你这件事，你怎么会把我想象成要害童将军的小人，如果我真想害他，那我何必来东郡找你，我大可直接去大兴城把事情告诉杨广，让他派兵去抓拿童将军！"

李密故作生气，用力拍了一掌桌面，桌上的两杯茶水顷刻翻到，温热的茶水很快就流到到处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