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兰苑中此时还灯火通明。
这两天司徒旭不知去向,虽然这在以前是常有的事,贺雅兰还是不免有些担忧,生怕司徒旭在外闯了什么祸,或者出了什么事,所以这几日贺雅兰一直睡得很晚。
而现在刚一回府竟然领了个从不知晓的美貌女子回来,这更是让她担心,生怕司徒旭会做什么蠢事,纳兰钦早已与她说好了,等岚儿的事情定下了,她就去向司徒南说明此事,让威远侯府上门提亲。
以纳兰府如今的权势,容若又是纳兰府的嫡出大小姐,旭儿又不是侯府嫡长孙,司徒南肯定会同意的,这事情在她看来已经是十拿九稳的了,偏偏此时消失几天的司徒旭突然领了个女子回来,这让知晓司徒旭脾性的贺雅兰心中产生一丝不安。
“娘!”
司徒旭还没进雅兰苑便大声喊着,兴致冲冲的进了房门。
贺雅兰担忧司徒旭,司徒旭又何尝不心挂着贺雅兰,这几天他不在府中,也不知道贺雅兰过得如何,虽然之前进府之时见了一面,可到底没有母子二人坐下来谈心的好。
“旭儿,你与你祖父谈了些什么?”
由于有着之前的猜测,贺雅兰此时倒没有像往常那般开心,只是着急的看着司徒旭问道。
她生怕在这个关键时候,司徒旭做些不着边的事情惹怒了司徒南,倘若惹怒了司徒南,自己到也罢,反正有个要做太子妃的女儿了,司徒南再如何愤怒也不敢将自己怎样,可她唯一的儿子旭儿恐怕就断了大好的前程了。
“也没什么,就是说了下我想娶秋禅为妻。”
司徒旭浑不在意地说道。
“秋禅?就是你带回来的那个女子?”
怕什么来什么,贺雅兰心中一慌,紧紧连问道。
“是啊,就是她,说起来秋禅跟咱们还真有缘,您知道不知道,当初您和大姐去水月庵上香回来时遇险的时候,就是人家秋禅救了你们。”
司徒旭看着贺雅兰脸上丝毫没有为儿子寻到红颜知己所展现的那种开心,连忙将当初冷秋禅出手救过贺雅兰与司徒岚的事儿说了出来。
“原来那天是那个小姐出手解的围啊,还真是个好姑娘。”
当时的凶险贺雅兰可是身临其境,对那个出手相助的女子一直心存感激,此时听到儿子所言,原来当时出手相助的恩人原来是今日旭儿带回来的女子,这让她对冷秋禅便另眼看待了。
“可不是嘛,您说说,这是不是很有缘分啊。”
司徒旭从绿荷手中夺下茶杯,狗腿的递到贺雅兰身前谄媚道。
“你祖父怎么说?”
贺雅兰白了眼讨好自己的司徒旭,继续问道。
“祖父虽然不同意,可那不打紧,只要您同意就行,便是离开了侯府,您儿子也一样能养活娘。”
司徒旭一如以往的傲然,好似天下间没有能难倒他的事。
“怎么养呢?就凭你那日进斗金的醉仙居?”
她之前还怕司徒旭表面的荒唐让司徒南对他的事听之任之了呢,心中还想着如何说服司徒昌反对此事呢,如今一听司徒南也不同意,她反而心中舒了口气,眼神幽幽的看着司徒旭问道。
“我……”
司徒旭也知晓若是没了威远侯府的庇护,他那醉仙居早就让京中那些权贵瓜分的一文不剩了,此时贺雅兰突然说到此事,让他竟然一时无言以对。
“看看,你也知道没了侯府就是你再有本事在京城也什么也不是,既然你懂得其中的道理,怎么就不能退一步呢。”
“秋禅那姑娘当初援手之恩,娘也铭记于心,可她若要做你正妻却万万不能。”
“你纳兰舅舅前些日子就与娘商量好了,等你大姐的事情定下来后,娘就请官媒上纳兰府为你求亲。”
“等你和容若成婚之后,再将秋禅姑娘接回府中也不迟啊。”
看着司徒旭一时无语,贺雅兰连珠带炮的将自己为他打算的事情讲了出来。
“容若?不行!”
想起那个小时候追着自己身后玩的表妹,司徒旭心中一阵恶寒,他对纳兰容若的印象还停留在小时候,而且他可是把纳兰容若当妹妹宠的,此时突然听到贺雅兰让自己娶表妹为妻,他心中总有一种罪恶感,更何况他心仪的是冷秋禅。
“不行?怎么?你忘了你年幼之时说出要娶容若为妻的话了,就因为你这话,害得容若至今还没嫁出去,你难道就不为自己说的话负责吗?”
贺雅兰眼神突然变得有些冷厉,使司徒旭突然感到眼前的贺雅兰如此的陌生。
“可…可我心仪的是秋禅,我只把容若当妹妹的。”
如此陌生的贺雅兰让司徒旭一时间有些不适应,他不敢看贺雅兰那陌生的眼神,躲闪着回道。
“啪!”
司徒旭瞪着双目不可置信的望着贺雅兰,在他从小到大的记忆中,无论他闯了什么祸,贺雅兰都没有生过气,一直都是在为他担心,更别说像今日竟然打了他一巴掌了。
“若不是你纳兰舅舅提起的亲事,娘都不敢想你能娶到容若那样家世品性皆佳的女子,你如今倒还不愿意了?”
“你知不知道,若是让旁人知道了你纳兰舅舅竟然主动找娘说容若的婚事,有多少人会暗自嘲讽他莽夫无知,你如今竟然为了那秋禅至容若不顾,你!对得起你纳兰舅舅这些年照拂吗。”
“娘又不是不同意你与秋禅姑娘在一起,可这正妻之人必须是容若。”
贺雅兰以前也是官家小姐,自然懂得高门贵府之间的嫁娶事宜,在纳兰钦刚说出容若与司徒旭婚事的时候,贺雅兰便知晓纳兰钦是为了照顾自己母子才有此主意的,她若是再不知道好歹,岂不是辜负了纳兰钦的一片好心。
所以,今日看到司徒旭在司徒南那里碰了钉子还要来问自己的意思之时,她心中的怒气与对纳兰钦的愧疚瞬间便爆发了。
“那不一样,娘,纳兰舅舅对我的好我一直记在心里,我以后会全力报答他的,可这不能搭进孩儿的终身大事啊。”
司徒旭此时还以为自己生活在前世那个婚姻自由的年代,却忘了古代人的陈规旧念早己经根深蒂固了,还犹自企图说服贺雅兰。
“报答?你怎么报答?你知不知道你若是执意要娶那位秋禅姑娘,你今后什么都没了,没有侯府的威慑,你那醉仙居此时还能是你的吗?”
“你到时连自己都养活不了,谈什么报答之说。”
“这事儿你祖父不同意,你父亲也不同意,现在娘也不同意,你是不是觉得就你自己聪明绝顶,天下就你一人清醒?”
司徒旭执意不改的样子使贺雅兰情绪越来越激动,怒气愤愤又恨铁难成钢的呵斥道。
“我……”
司徒旭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你…你什么你,你只知道自己的风花雪月,你还记得你外祖父与外祖母年事已高在西北受苦吗?你舅舅也跟着在西北受罪,至今还生死未知吗?”
“你大姐岚儿马上就要成为太子妃了,太子妃,太子妃有那么好当的吗,太子如今的名声你能不知道吗?”
“你纳兰舅舅手握皇城禁军,又是皇上身边的近臣,你若娶了容若对太子有多大助力你懂不懂?”
“若是旭儿你真是个纨绔也便罢了,娘只会盼着你成家立业,儿孙满堂,你想娶谁,只要合你自己心意娘不会插手,可,可你并不是无所事事的纨绔,我儿年少聪慧,更是智勇过人,如今所有锦绣前程都已在你眼前铺好,只等着你上前摘采了,这是娘对你的期盼,也是身为娘的儿子的你必须要做的。”
“至于秋禅姑娘,你要怪,就只能怪你是我贺雅兰生的儿子,我想做又做不到的,只能让你去做。”
司徒旭怔怔的看着眼前的贺雅兰,他从来不知道,原来,原来表面贺雅兰性子温和的心里,还藏着这么多的事。
其实这事情只要细想一下也能猜出来,当年贺秉林虽然官职不高,可却是皇上李显的贴身御医,当年又救过李显多次,自然深受李显看重。
而贺雅兰从出生便一直被父亲兄长捧在手心呵护着,而这一切全因父亲被贬之后全变了,父母年事已高还要去西北受苦,至今也不知道是生是死,兄长年少俊才也因着牵连之故,不仅没了锦绣前程,此刻也是生死不知。
而她自己呢,当年及笄之时不知有多少高门俊杰上门提亲,可最后却落得当一个没名分的妾室跟了司徒昌这个庸才。
一朝之间,家中所有的欢乐荡然全无,双亲兄长生死不知,而自己却偏偏又做了以前她最不屑的小妾,这让她心中怎能不恨,怎能不怨。
只不过以前她知晓自己一个妇道人家什么也做不了,所以才想平淡的过着自己的日子。
可现在不同了,她的亲生女儿马上就要成为太子妃了,而自己也要被抬为平妻了,儿子也终于有个好出身了,威远侯府的嫡出少爷,大少爷司徒睿如今是个残废,那侯府就剩下旭儿一个嫡出少爷了,以旭儿的谋略勇武,这侯府世子不出意外自然会落到旭儿头上。
而且,纳兰钦与兄长以前的关系甚厚,此时也想一心帮衬自己,这让她感觉老天爷总算开眼了,把自己以前所失去的在一点点的弥补自己。
可最后关头却是她最看重的儿子犯了混,这让贺雅兰怎能不气急败坏,第一次掌掴了司徒旭。
原来,他身上还背负着这么多事情,自己怎么能让他为难啊。
屋顶上一人从头至尾将贺雅兰与司徒旭的对话看在眼里,随着贺雅兰气急离开,屋顶上那人也消失在已经玉兔腾升的黑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