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抑端着橙子的手微微颤抖。
隔着塑料盒, 他甚至已经看到了里面蜘蛛紧贴盒壁的一条腿,继而又收了回去。
这东西还在动……
他脸色很是难看,回过头往地上扫了一眼, 鹦鹉正在身后等着咬他。
这前有狼后有虎, 一时让他进退两难,在犹豫了三秒钟之后,还是选择了后退,先把切好的橙子放在茶几上, 对沈辞和沈歌说:“来吃水果。”
鹦鹉立刻跳上茶几, 就要去啄他,秦抑迅速收回手, 鹦鹉扑了个空, 大声嚷嚷起来。
如果人能听懂鸟语,一定会听到它在骂人。
沈辞看了看表情很不自然的秦抑, 又看了看正在门口对着蜘蛛喊宝贝的温遥,觉得秦少没有拔腿跑路,已经是非常克制了。
温遥也注意到某人的紧张,像是为了逗他,还故意把手指放在盒盖边缘, 做出要把盒子打开的动作。
“……回你房间去,”果不其然,秦抑已经忍无可忍, 伸手往二楼一指, “如果你敢在这里把它放出来, 你就和它一起出去。”
“哦——”沈歌正捧着一瓣橙子,发出意味深长的声音,“原来秦抑哥哥怕蜘蛛啊。”
温遥耸耸肩, 径直上了楼。
气氛一时间陷入尴尬,秦少的弱点好像已经不是秘密,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全都知道了。
他在原地僵了几秒,终于无声叹气,好像是放弃挣扎了,略显无奈地看一眼沈歌:“知道就知道,别说出去。”
沈歌捂住嘴,没忍住偷笑出声,又迅速正色下来:“我当然不会说的。”
说着,还拿起橙子晃了晃:“这个,封口费?”
秦抑:“……”
现在的孩子未免懂的也太多了。
他在沈辞身边坐下,鹦鹉还站在茶几上对他破口大骂,他瞄了鹦鹉一眼,拿起一瓣橙子,掰开来,递到它面前。
鹦鹉看看他,又看看橙子,冲他叫了两声,好像在表达“你以为半瓣橙子就能收买我吗”。
秦抑倒也不着急,一只手保持给鹦鹉递橙子的姿势,另一只手去拿了新的自己吃。
鹦鹉看着他吃,似乎很馋,又似乎觉得就这么吃他的东西很没面子,犹豫了很长时间,才终于放下尊严,选择了食物。
它一边吃,还一边继续骂骂咧咧的,秦抑充耳不闻——反正他也听不懂。
沈辞在旁边看着,觉得秦少的“驯兽”手段真是更上一层楼了。
距离年关已经非常近,在他们回来之前,管家安排好了需要准备的一切,今年过年和往常不太相同,这次,他们要和向玉梅母女一起。
沈辞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全家人聚在一起过年了,除夕当晚,他们甚至没有让厨房代劳,而是几个人共同包了饺子。
过年这几天不用写作业,沈歌简直不要太兴奋,拉着沈辞玩到很晚才睡下,第二天直接没起来床。
母女两个一直到大年初七才离开秦家,秦抑本想让她们就留下来住算了,但向玉梅说不想打扰他们二人世界,沈歌这孩子对什么都好奇,她在家里他们也放不开,还是赶紧回家的好。
沈辞一听见“放不开”这几个字,脸色就变得有点古怪,又回想起在婚礼上因为喝酒闹出的蠢事,很想跟阿姨解释自己真不是那样的人,可看沈歌一副“你不用解释我都懂”的模样,觉得自己说什么都无法挽回自己在阿姨和妹妹心目中的形象了。
后悔,就是后悔。
母女两个离开秦家,沈歌还依依不舍地跟鹦鹉告别,并带走了两只文鸟,痛失小弟的鹦鹉又生气地跟沈辞和秦抑吵了一架,哄了好几天才哄好。
巡演已经结束,两个人暂时轻松下来,年后秦抑去了一趟医院,在医生的建议下,开始慢慢减药。
因为这次吃药一吃就是两年多,医生也不敢让他停得太快,只能一点点往下减,起初一直没什么事,顶多是觉不如以前多了,直到减到不能再减,彻底停掉的时候,身体突然有了反应。
停药的第一天,可能因为身体里的药物没有完全代谢完毕,秦抑还没觉得有特别大的不适,只是夜里睡觉不是特别安稳,等到了第二天,强烈的不适感才开始发作,没有食欲,头晕恶心,吃完就吐,甚至一整宿都没睡着。
像是压弯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般,身体的承受能力好像在这个时候达到了极限,连带着这半年来辗转多国带来的疲劳,一并爆发了。
沈辞早上起来,就发觉他的状况不对。
昨夜秦抑失眠严重,到后半夜也没睡着,不得已吃了安眠药,天亮才渐渐迷糊过去,距离现在才过去两三个小时。
沈辞听到他略显粗重的呼吸声,脸色也比平常苍白,伸手一摸他额头,很烫。
秦抑本来就体温偏低,身上这么烫,怕是已经烧迷糊了,沈辞被他吓了一跳,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烧起来的,也不知道为什么烧,不敢乱给他吃药,赶紧给陆衡打电话让他过来。
陆衡一听说他发烧了,不禁诧异地发出一声“哈”:“停药的后遗症不包括发烧吧?”
“不知道,总之你快点来。”
陆衡很快赶到,沈辞想叫秦抑起来,可叫了他好几遍也没反应,推他也只是皱皱眉,陆衡把手指贴在他颈侧,感觉他皮肤非常烫,且心跳很快。
“不是说失眠睡不着,这怎么又醒不过来了?”
沈辞:“是因为吃了安眠药吗?”
“什么时候吃的?”
“大概四个小时以前。”
陆衡皱眉:“算了,这也叫不醒,先把他搬到治疗室吧,退烧要紧。”
沈辞一个人搬他还是有点困难,只好把温遥叫来帮忙,秦抑睡梦中被挪了地方,可能是有些意识,又不太清醒,只能皱皱眉头。
温遥把他放在治疗室的床上,陆衡给他测了体温,随后问:“他昨天一天是不是没怎么吃东西?”
“吃了一点,又全吐了。”
陆衡便顺手给他加了葡萄糖,叹气说:“真行,你看着他吧,醒了叫我。”
沈辞坐在床边,握住秦抑没输液的那只手,感觉到他掌心的热度,只觉心疼极了,他没想到停药会有这么大反应,但就像秦抑说的,吃药对身体也有伤害,不可能一辈子吃下去,停药不可避免,只是他们可能选在了错误的时间。
应该再过一两个月再尝试停药才对。
昨晚沈辞自己也没有睡好,但现在秦抑病了,他是怎么也没心情睡觉的,只能一直守着,直到退烧药生效,秦抑的体温渐渐降下去,安眠药的药效差不多也过了,他终于有点要醒的趋势。
沈辞赶紧叫他,尝试了好半天,对方终于吃力地睁开了眼。
秦抑艰难地打开眼皮,只觉身体沉重得像是灌了铅,浑身上下没一个零件能受自己支配,他似乎看到沈辞在眼前,但耳边嗡鸣不止,听不清他在说什么话。
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经历过生病的感觉了,让他甚至怀疑自己回到了车祸后刚在医院醒来的那一天,他眯着眼睛打量了一番周围,发现是在自家的治疗室里,并不是在医院,才确定自己应该还没病入膏肓。
沈辞一直在旁边跟他说话,他很想回应,但嗓子干涩发哑,发不出声,也没力气发声,只得握了握对方的手示意他自己还好,谁成想这一用力,胳膊突然剧烈地疼起来,让他忍不住“嘶”了一声,彻底清醒了。
“哥哥?”沈辞见他忍痛的表情,“怎么了,哪里疼?”
哪里疼?
这不动不要紧,一动才发现哪里都疼,所有在车祸时伤过的地方都疼得像快断了,疼得他直倒气,半天才缓过来。
“你等我一下,我去叫陆医生!”
秦抑说不出话,也没办法让他别去,脑子里回忆着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记得自己昨天浑身不适,基本没吃东西,到了晚上实在睡不着,就吃了安眠药,无论哪个也不至于导致发烧吧。
耳鸣渐渐停止,他看到陆衡被沈辞叫进来,站在床边打量他,对方一言难尽地说:“我说,你这身体也太差了吧?停个药还能给停发烧了。”
秦抑慢慢地捋顺了呼吸,可能因为输过葡萄糖,终于是不觉得饿了,也积攒起一些力气,嗓音嘶哑地开了口:“要不……咱俩换换。”
“还是算了,”陆衡搬了椅子在床边坐下,“你现在哪儿不舒服,除了昨天那些症?”
“疼。”
“哪里疼?”
“浑身都疼。”
陆衡有些怜悯地看着他,大致也猜到是怎么回事:“昨晚下雨,你是不是受凉了?”
“窗户都关着的,我怕他受凉,还特意把除湿机打开了。”沈辞说。
“没办法,只能说寸吧。”陆衡捏了捏眉心,看向秦抑,“这我真没办法,都给你减到四分之一片了,停药还有这么严重的戒断反应,难道你要把药片碾成粉称克吃吗?你就坚持几天吧,熬过去就好了。”
秦抑疲倦地合了合眼。
“实在不行的话,你再重新把药吃上,把身体养一养,过段时间再考虑停药的事。”
“不行,”秦抑虚弱地开口道,“停都已经停了,再吃回去不是等于停药失败。”
“那你这……”
“我没事,”秦抑坚持,“休息几天就好。”
陆衡看向沈辞,后者向他投来求助的眼神,好像在问他该怎么办。
他为难地挠挠鬓角:“但你这不吃东西也不行啊,总不能天天给你输葡萄糖吧?要不这样,你再坚持个一两天,看看情况有没有好转,要是到了后天,你还是吃什么吐什么的话,那我只能让你把药吃回去了。”
秦抑虚弱过度,也没精力跟他讨价还价,只得道:“好。”
作者有话要说: 沈辞:都快完结了你又病了。
秦抑:都快完结了,再不病没机会了。
沈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