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过后,所有人都顺着那女子指的方向,看向了正对高台的顾知晏。
“哇,真是安定侯啊!那那个萧公子,就是萧世子吧?”
“我早就说萧世子痴情了,皇宫年宴为顾侯爷赢那把银质火枪的时候就能看出来!”
更有女子拍着自己的情郎闹脾气:
“可真是羡慕死我了,你什么时候能有这样的魄力啊?我也想要一千盏灯!”
顾非嫣嘴巴微张,彻底说不出话来。
萧亦衡竟然肯为顾知晏明灯这么多?
他们不是闹别扭了吗?
她本来想让顾知晏丢人,怎么现在丢人的成了她?
不对,她不丢人!
她那三十盏破灯根本就不配跟顾知晏那一千盏比。
此时,刚刚嫉妒顾非嫣的女子欠欠的凑到她身边,低笑道:
“看看某些人,三十盏灯就激动成那样,真以为自己多了不起。
我看啊,连顾侯爷的脚趾头都不配!”
“哼!老牛吃嫩草,有什么好比的!”顾非嫣不服气的嘟囔了一句,却立刻被身边的女子笑回去:
“某些人啊,就是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
我要有顾侯那个本事,我也想要萧世子这样的。
长得好看,细心体贴,不仅痴情还聪明。
年纪轻轻就做了内阁首辅,不知道跟某人情郎那可怜巴巴的三十盏灯强上多少倍呢!”
或羡慕或嫉妒的喧嚣里,顾知晏由最开始的不适,缓缓露出一个笑脸。
许久没靠顾知晏这么近了,萧亦衡竟也十分想念。
他不自觉的握住了女子的手,低头靠在她耳边轻笑道:
“侯爷,我们是回家呢,还是留在这里继续享受一下别人羡慕嫉妒恨的目光呢?”
顾知晏微怔,似乎真的在思考。
片刻后面不改色的道:“你不是想看放灯吗?看吧!”
萧亦衡爱极了她这幅傲娇的样子,忍不住伸手拦住她的肩膀道:
“遵命,侯爷。”
侯爷本是个敬称,此时听来却觉得十分暧昧,酥的顾知晏指尖发麻。
她刚要说什么,就听高台之上,那老板高声宣布:
“有请今年的放灯魁首,亲吻自己的姑娘!!”
话罢,周围霎时一片沸腾。
顾知晏浑身一震,刚刚的那点温暖和欣喜一扫而空,一股电流从心肺发出,顺着血管瞬间传遍四肢百骇。
她的脑子登时停住,忍不住想起大年初二晚上,萧亦衡那情不自禁的一吻。
脸色忽然有些发烫,更惊奇的是,她竟然没有迈步离开。
不是不能,而是不想!
她这是在…期待?
她为什么会期待萧亦衡的吻?
这个想法一冒,一股灭顶的羞愤瞬间淹没了她。
那是萧亦衡,那是她养着的,只有十五岁的少年啊!
她怎么能动这种心思?
顾知晏啊顾知晏,你真不是东西,合该把心脏掏出来,讲那些龌.
龊念头全部切了剁了!
顾知晏在心底骂了自己好几遍,好不容易整理好情绪,想趁着泥足深陷之前再挣扎一次:
“简直荒谬,我我大成民风合适如此不知羞…”
言到此处,对方冰凉的唇便已经碰到了她那张“刻薄”的嘴。
一吻后,顾知晏的脑子轰然炸开,刚刚那最后一个字却再也没说出口。
不知羞耻!
不知羞耻!
她从来骄矜,从来冷漠,何时竟也成了自己口中那不知羞耻之人?
不知何时萧亦衡已经松开了她,她不记得周围人是什么反应,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拥挤的人群跟萧亦衡一起上了马车的。
她只记得,两人分开时,萧亦衡在她耳边说了句:“这十万两,花的太值了。”
马车一路颠簸着,顾知晏迷迷糊糊的坐着。
她靠着窗口,借着外面渗进来的凉风,才能稍稍呼吸。
太荒谬了,萧亦衡真的喜欢她吗?
不行,她想什么呢?
雍和帝让她照顾孩子,有没有让她真的成…
然,最后一个“亲”字还没想完,顾知晏就被不远处的一道声音吸引:
“逆子,这钱你不能拿走,这是我的棺材本儿啊!
你又不管我,我到时候一闭眼没了,连个入土为安的钱都没有啊!”
这声音好熟悉,似乎在哪儿听过。
“停车。”顾知晏开口,终于扯着沙哑的嗓子,说出了那一吻之后的第一句话。
车夫应声停车,顾知晏便掀开车帘,认真看了看那伏地大哭老妇人。
那老妇人身边站着个年轻男子,毫不留情的对自己的母亲拳打脚踢:
“老不死的,快放手,老子欠了赌债,一会儿别人该追上来了!”
“你不能走啊,玉川!”那老妇人护着自己心口的钱袋子,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你爹走的早,是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养大的。
家里的钱都让你拿去堵了,房子也被你赌没了。
临老了你就给我留个安葬的钱吧!”
“你踏马怎么又哭了?还有完没完?”
玉川狠狠给了那老妇人一巴掌,一脚将她踹倒在地,夺过钱袋子猛地朝自己母亲的脸啐了一口:
“老家伙,你不是有能耐吗?你不是年轻的时候伺候过安定侯吗?你不是说她比我更想你的孩子?
哼!那你去候府找她啊,别在这种贫民窟跟我抢这几十两碎银子!
就你这张恶心的老脸,人家安定侯才不会要你呢!”
老妇人躺在地上,伸出满是薄茧的老手擦着那即将流进眼里的口水,无助的呜咽着。
对于这样的母亲,玉川没有半分怜悯,甚至越看越不顺眼,还要抬腿再补一脚。
可这一脚还没踹出去,就忽然被人从侧面给了一脚,整个身子凌空飞出去,“哐当”一声,砸在了一旁斑驳的墙上。
他尖叫一声,感觉浑身的骨头都要碎了,半天才咬着渗血的牙艰难的爬起来,看见那打自己的竟然是个女子,一股怒气瞬间窜上心头。
“你是谁家的姑娘,竟敢招惹本大爷?”
可是,在看见女子的容貌时,他的愤怒忽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猥琐的笑意。
顾知晏没理他,而是低头将那老妇人扶了起来,伸袖子替擦着脸上的口水,良久才颤抖着叫了一声:“玉嬷嬷。”
她声音哽咽,一股歉疚涌上心头——
怪不得这声音听着耳熟呢,这老妇人不正是抚养自己长大的奶妈,玉嬷嬷吗?
女子的声音多年未变,玉嬷嬷也是一愣,随后才猛然反应过来身边之人是谁,慌忙止住她的动作:
“侯爷,这使不得,您的袖子怎么能沾这种脏东西!”
玉川见自己被无视了,故而更加愤怒,越发看玉嬷嬷不顺眼:
“我说你这老不死的,怎么还吓傻了?逮着个女的就叫侯爷?还真以为安定侯会来找你?”
他说着,向前走了两步,来到顾知晏身边,戏谑道:
“小妞脾气挺大啊,在路上都干随便打人?
我告诉你,这也就是我好心,若是换了别人,早就把你送到官府了!
不如跟大爷我走一趟,若是把大爷伺候好了,大爷就放过你这一次。”
话音未落,玉川便将手伸向了顾知晏的腰。
然而还没抱上去,就被女子一个侧踢踹的跪地大吼。
“他奶奶的,你踏马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