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看来你真是被言情话本冲昏了头。”顾知晏无情的笑了出来:
“我就说呢,你怎么会突然对一个青楼出身的戏子感兴趣呢?”
青楼出身的戏子!
这几个字,隔着锣鼓的节拍,犀利的刺入了花昭的耳朵。
她心底一震,面色明显一僵,紧接着一个扭腰的动作就没做好,“扑通”一声摔倒在台上。
与此同时,音乐戛然而止。
顾知晏又凉凉的补充了一句:“更何况是连戏都唱不好的戏子。”
她说罢,还警告的看了一眼顾云飞,那眼神凶狠至极,似乎在说:“小兔崽子,你若是敢找人去扶,我就真的废了你”!
顾云飞被那目光吓得打了个寒战,身子往轮椅下滑了滑,再次坐好的时候,花昭已经从台上站了起来。
她微微欠身致歉,随后扭着腰走到台前,开口道:
“侯爷,奴家倒是觉得,殷老爷的爱好没什么丢人的,言情话本里描写的痴男怨女,如怨如慕的爱情,多令人感动啊。”
顾知殷一愣,没想到花昭会替他说话,嘴角弯了弯道:
“对啊对啊,那里面的都是郎才女貌的,我也希望遇到一个红颜知己,让老祖宗笑话了,哈哈哈。”
他就这样轻易脱了身,见顾知殷开了头,顾氏族人中爱看言情话本的女子也开了口:
“是啊,老祖宗,这言情话本还是很不错的,我们也爱看,您就别笑话殷老爷了。”
“对啊,老祖宗快坐吧,我们想把这出西厢记看完。”
更有甚者偷偷议论起来:
“怪不得老祖宗生的如此好看还没人喜欢,竟是如此不解风情。”
“是啊,我听说她之前养的一院子男宠,都是被她吓跑的呢!”
“不对不对,老祖宗和萧世子的关系不是很好吗?”
“那你说,她为什么不去凌王府别院住了,肯定是跟萧世子闹了别扭啊!”
最后一人有点忘形,说话声音忽然拔高,直接落入了众人的耳朵。
众人面色一变,周围瞬间安静下来。
因为他们看见,老祖宗的面上不再有笑意,而是满满的冷,只看一眼,便能冰到骨子里。
那最后说话的人立刻跪下,不住的磕头:“小的一时口不择言,还请老祖宗赎罪,还请老祖宗赎罪!”
顾知晏早就看那些小声议论她不好的人不顺眼,这一下,积聚的情绪彻底爆发了出来。
她松开顾知殷,往前走了几步来到众人之前,说道:
“各位,我并不是反对你们看言情话本,但是那上面描写的太不真实,当个乐子就罢了,何必当真呢?
那话本里的才子大约都是个穷酸书生,怎么随便考一考就能考个状元?当我们太学的教育是死的?
那些话本的佳人多是官家小姐,怎么如此没有教养,偷偷与男子私会?
而且那些小姐们身边的丫鬟也只有一个,你们扪心自问,一个丫鬟够伺候你们的吗?
我不爱被人照顾,园子里也得十几个丫鬟搭理,衣食住行,打扫,养花剪树,不都得人手?
而且,我也不是不看言情话本,最近不是流行那个什么《霸道王爷的小医妃》吗?
那里面的战神王爷痴情的很,看得我都心动。
可是可是你们的晋王殿下,是与书中的一样吗?
所以,我觉得,这言情话本和戏剧,多半都是那些没本事穷酸书生编出来的,他们幻想着自己能高中状元,迎娶大家闺秀。
可现实哪有这么好的事儿?
所以我说图个乐子,当个玩物就罢了,何必放在心上?”
听闻此言,众人才恍然大悟。
顾家世代皇亲,族中没有贫苦人,所以这些小姐们一听,便觉得老祖宗说的十分有理,于是连忙齐齐行礼:
“老祖宗教训的是,我等受教了。”
花昭的面色难看到了极点,顾知晏这话,不就是说自己就是那穷酸书生,做些不切实际的美梦?
还说她只是个玩物,根本就不值得众人放在心上?!
此话没有一句针对她,却句句刺的她体无完肤。
奈何如今人微言轻,她还不敢反驳!
顾知晏见状,这才吩咐众人起身,同时自己拉了顾知殷起来,将周身的寒意敛去,转了张笑脸:
“老三,都是些小孩子不懂事,你怎么还跟着吓掺和,越活越回去了?像个十五六岁的大姑娘。
大家说是吧?哈哈哈哈!”
众人见老祖宗改了态度,身上的紧张劲儿还没去,便立刻跟着赔笑。
这笑声干巴巴的,甚至有些尴尬,落在顾知殷耳朵里,却是极具讽刺。
他精明了大半辈子,临老了却被顾知晏比喻成十五六的少女,简直是奇耻大辱!
顾知殷也赔笑了两句,整个身子都是僵硬的。
他算是看出来了,顾知晏简直就是个奸诈的无耻小人,若是此人不死,他永远也站不起来!
听了顾知晏的教训,众人心里对这位老祖宗又是害怕,又是敬重。
心头沉重,宛如压了一块大石头,气氛再也活跃不起来。
所以,一出没有味道的《西厢记》看完,众人就散了开去。
顾云飞被顾知晏拉着教训了几句,也心事重重的回了房。
那唱戏的戏班知道自己惹了安定侯不悦,故而也赶紧收拾了东西滚蛋。
所以,天刚擦黑,整个后院便只剩下顾知晏和一群收拾碗筷的下人。
而且,顾知晏发现,如果她待在这儿,连下人都不自在——从那紧锁的眉头和僵硬的动作就可以看出来。
她深深叹了口气,有些失望的出了门,在大家上瞎逛。
其实,这个上元节她计划了很久,也有过很多期盼,但是最后却弄成了这样,不免有些伤怀。
看着周围的万家灯火,越看越觉得凄凉。
“瞧一瞧,看一看啦,上元节明灯活动,快为你的爱人,点上一盏灯,祝福她永远开心快乐吧!”
不远处,老板的叫卖声吸引了顾知晏的注意。
她向那边走了两步,看着一地的灯笼,来到老板身边,问:“老板,我能点个灯吗?”
灯光昏黄,面容都看不真切,老板顾及也想不到大名鼎鼎的安定侯会在上元节自己出来买灯,为难的笑笑:
“不好意思啊姑娘,您的情郎呢?这里的灯啊,都是男子为自己心爱的女子点的,您这样我也很难办啊!”
“怎么?孤身一人的女子就不配开心喜乐了?就不能自己给自己点一盏灯吗?”倔强的音色,却充满了委屈。
那老板面色也皱了皱,思考片刻道:“也好。敢问姑娘姓什么?”
“费郎,费郎,快来,我要你给我点三十盏灯,超过今日的所有人!”
忽然,一个女子横插到了顾知晏前面,拉着自己的情郎,娇滴滴的道:
“我要让尚京城人都知道,你有多爱我!”
看清那女子时,顾知晏甚至有些自嘲——顾非嫣都有人点灯,唯独她没有。
“好。”费芜摸着顾非嫣的头,笑道:“就给你买三十盏!”
老板也乐的看这场面,笑道:“好,费公子为顾姑娘明灯三十盏,我记下了。”
他一边记,一边对顾非嫣道:“姑娘好福气啊,这是今日记录的最多的灯数了。”
“哈,那当然,不像某些女子,自己还得给自己买灯。”顾非嫣不在乎的脱口,也没注意那路边被她推开的女子是顾知晏。
语气里,夹杂了满满的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