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临头,已经没了回转的余地。
死亡的逼迫下,秦悦终于爆发出一点勇气,她猛然松开桥墩,死死扯住了顾知晏的脚。
顾知晏猝不及防,脚下一滑,整个人怦然落入水中。
扑通!
这水…好舒服…
顾知晏愣了愣,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心口,她虽然苏醒,但体内还残留着“安息骨”的余毒。
“安息骨”性热,被凉水一泡,正好散了开去,如泡药浴一般,让人瞬间松快了不少。
竟然还能这样解毒。
微怔时,头皮忽然一紧,身侧的女人死死抓住了她的发。
顾知晏回眸,看见秦悦一张带着死色的脸,她笑的苍白而诡异,试图拉自己一起沉底。
顾知晏没心思给她胡闹,伸手摸索出别在腰间的匕首,对准自己的头发。
擦!
寒光乍现,一缕黑发飘然落于沉静的湖面,秦悦心下一松,身体终于失去支撑,无声无息的沉了下去。
顾知晏一脚登在她头顶,借着这力道向上窜了窜——既然都要死了,那就干脆死快点。
直到确定那尸体沉底,顾知晏才满意的挽了挽碎发,转身离开。
走时,她似乎看见不远处有一个白色身影。
有人发现了?
她紧张的揉揉眼睛,再看时,那人影已经消失。
是错觉吗?
此地不宜久留,顾知晏不欲计较,转身离开。
她离开后,那偷看的白衣少年才走到桥上。
他在秦悦落水的地方停了片刻,随后伸手按动了木桥扶手上的机关。
“咔哒”一声,湖水开始呈漩涡状卷袭。
萧亦衡安静的看着秦悦的尸体被湖底的机关搅成碎末,残骸连同血水一起滚入暗处的密道,神色漠然。
漩涡结束后,湖水再次轮换,一碧如洗,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萧亦衡整理了一下沾水的白衣,转哞,看了看顾知晏离开的方向,嘴角带笑。
阿晏,又见面了啊!
… …
顾知晏回到顾家,重新梳妆好已经是傍晚。
太阳缓缓划下地平线,连带着枯黄的草色也一层层沉下去。
这时候,那被粘在顾家后院的七具尸体才全部被挖出来,依次排开放在一起。
顾知晏一袭修身红裙,安然立于微风中,仔细观察了片刻,才问向身边人:
“姚崇元,你看出这些死尸有什么规律了吗?
若是帮本侯破了案,本侯就不计较你的失职了。”
大理寺卿姚崇元忍不住吞了吞口水,一想起那几个被逐出皇宫的宫女便浑身发冷。
他思虑片刻,小心翼翼的道:“这些死去都是女子,大约二十岁左右,长的也不错。还有就是…这个少了胳膊,这个少了腿,这个少了头…那个少了肋骨…?”
“这些人身上少的器官没有相同的。”顾知晏眼神一动,忽然看见了什么:
“那个缺了肋骨的,肚子里是不是有东西?”
她蹲下身子,带上手套,捂鼻,从那伤口入手,三两下摸索出了一张血淋淋的纸条。
姚崇元不自觉瞪大了眼睛,寻常女子见到尸体早就吓得退避三舍了。
他虽听说安定侯的传说,但她看起来与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丝毫无异。
做的事情,倒真令人称奇。
“你过来看。”
姚崇元闻声凑过去,透过纸条上深浅不一的血渍,能看清上面画着一个天玑星的符号。
天玑,北斗七星之一。
顾知晏心底一震,忽然想到自己手臂上的针孔,喊了一声:
“仵作呢?快把这些尸体肚子都给我抛开。”
仵作应声走出来,手起刀落,不一会儿便在每个人肚子里都发现了一张的纸条,纸条上的图案,分别对应北斗七星中的一颗。
顾知晏咬唇,心底一阵发毛,这尸体一定跟她身上的针孔有关。
姚崇元虽不理解,也忍不住“嘶”了一声:“侯爷,这可真是一入侯门深似海啊!”
顾知晏被他逗笑了,随口道:“怎么,姚大人要别了萧郎,嫁给本侯吗?”
姚崇元:“……”
不愧是曾经男宠无数的安定侯,漫不经心的一句话便惹得人脸红心跳。
... ...
“云飞哥哥,你去给老祖宗送药吗?”不远处,顾知殷的十三岁的儿子顾云风,伸手拦住了顾云飞的轮椅。
顾云飞木木的应了一声,单手转着椅子就要离开。
却见顾云风依然不罢休,再次来到他身前,伸手便往药里扔了一粒老鼠屎:
“云飞哥哥,把这个送给老祖宗吧!”
“你,滚开!知道这药多金贵吗?!”顾云飞体格清瘦,行动不便,呵斥声也微小又柔弱。
“滚?”顾云风仿佛听了个笑话,讽刺道:“我爹说了,你不就仗着顾知晏那个老不死的醒了才有这么点地位吗?保不准哪天顾知晏挂了,你这残废还得靠我们!你还敢叫我滚?”
顾云风说着,计上心头,奸笑道:“行啊,那我让你先尝尝滚的滋味!”
话落,他便绕到顾云飞身后,将轮椅对准顾知晏的方向,狠狠踹了出去。
轮子飞一般前进,顾云飞瞪大了眼睛,心跳比轮子还快,大喊着:“姑姑!”
这撕心裂肺的一声打断了顾知晏的思绪,她猛然抬头,侧身滑步,一手扶住顾云飞,一手接住了药碗。
她下意识抬眸,眼尖的看见了顾云风消失的背影。
顾云飞惊魂未定,整个身子都在打颤:“姑姑,对不起,你的药…”
顾知晏看了看药碗里的老鼠屎,把整碗药弄的浑油不堪,蹙眉道:“刘管家。”
“诶,侯爷。”年过花甲的刘管家立刻应声走到顾知晏身前。
“去三房那边看看顾云风,让他把这药一口一口给我品完。”
“是!”
刘管家是顾知宥招进府里的,许多年来一直对顾家忠心耿耿,顾知晏信得过。
可是,刘管家刚接过药碗,还没走两步,就被姚崇元拦住。
姚崇元一激动,差点把药碗打落,为了缓和气氛,嘻嘻笑道:“侯爷…生病了?”
顾知晏站在顾云飞身边,随口应道:“哦,刚醒来,身子不大好,这是李太医开的安神药。”
“这药味道好怪。”
“可不是吗?加了老鼠屎能好喝?”
“不是!”姚崇元鼻子灵敏胜过常人,对于死尸尤其敏感,所以才做了最年轻的大理寺卿。
他蹙眉问:“有药方吗?”
“没有。”顾云飞摇摇头:“药都是李太医配好,我每日煎着的。”
“还有药底吗?”
“有,最后一副了,我带在身上。”
顾知晏看着姚崇元接过那药包研究了许久,终于忍不住问:“我说姚大人,药里到底有什么东西?”
“骨灰。”
骨灰,针孔,这是北斗七星碎魂阵的做法。
只要连杀七个人,让活人饮下这七个死人的骨灰,就可以将那活人杀的魂飞魄散。
顾知晏心底惊讶到无以复加,这种诅咒之法她只在研习风水的书上看到过,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实践在现实里,还是用在自己身上。
这个家,究竟是谁这么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