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知晏穿戴好,裹上披风,随便找了个丫鬟将她引到了凌王的住处,劲松居。
白霜覆在碧绿的松枝上,显出几分俏皮。
丫鬟将顾知晏带到外厅,奉上茶,纠结了半天怎么开口。
该叫世子妃还是侯爷?
“侯爷。”
面对这“祖宗”似的人物,她终是不敢叫什么“世子妃”,见顾知晏没反应这才放心道:
“凌王可能还在睡,奴婢这就去给您叫。”
“有劳。”顾知晏微一颔首,竟然比许多男子还要风度。
小丫鬟看红了脸,不敢多言,连忙跑去了寝殿。
寝殿里,凌王还在睡,侧妃罗氏却是一夜没合眼,坐在榻边恨不得把牙咬碎了。
“侧妃,顾侯来见咱们王爷,请您叫一叫。“
一听“顾侯“二字,罗氏就恨不得杀人,萧亦均是她的独子啊!
凌王不喜萧亦衡,她本来还想让萧亦均争一争世子之位,却不想,这孩子直接让顾知晏这贱人弄成了残废!
“叫什么?王爷在睡呢,没看见吗?”
罗氏是最早嫁给凌王的,素日里长公主不在府内,她便端起了主母架子。
小丫鬟一听连忙低下头,喃喃着:“可是侯爷还在正厅等着…”
“等着就等着。”罗氏怒道:
“再怎么说她也嫁给了萧亦衡,夫唱妇随,我也是她的长辈,新婚第二日,她不该来给公婆问安吗?等一会儿怎么了?”
她一辈子都被长公主这个正室欺负,现在还要被一个儿媳妇欺负不成?
训走了小丫鬟,罗氏的怒气才稍稍缓解。
她梳洗了片刻,这才起身,透过窗子偷偷看了看顾知晏,见她还算乖顺,心中越发欣喜。
看来这顾知晏也不是不懂礼数,这么想着,便换上衣服,端着主母架子出门。
顾知晏坐在宾客的位子上,手指有规律的轻敲桌案。
她已经等了两刻钟,热茶变成了凉茶,也磨没了耐心。
她这次来,本也是感念自己跟凌王那点主仆情谊,换做旁人,早就摔杯走人了。
罗氏大摇大摆的走进来,撇了一眼顾知晏:
“呦,现在才来给公婆问安啊?我没让你坐下,你怎么敢坐下了?还有没有点规矩!”
她装腔作势的坐到了主位上,等了片刻,仍不见顾知晏来奉茶,不悦道:
“我说儿媳啊!你不来给婆母奉茶,难道要让我这个做长辈的干坐着?“
万年的媳妇熬成婆,她今天也要耍耍威风。
顾知晏撇了她一眼,伸手抚上冰凉的茶盏,语气稀松:
“凌王府的当家主母不是长公主吗?你算什么东西?“
罗氏面色一红,这些年长公主不在府中,她一直接管中馈,自以为已经成了女主人,忽然被这么一提醒,面上当即有些挂不住。
“你…”顾及到自己的长辈身份,罗氏又收回了指出去的手:
“行,不知者不怪,你既然来了,我给你讲讲王府的规矩。
长公主几年前跟王爷大闹了一场,早已搬出府邸,我之后就是王府的女主人,你要每日卯时来给我问安敬茶…”
“我怎么之前没见过你?”顾知晏打断了她滔滔不绝的废话。
罗氏一愣,脸色缓缓沉下来:
“我姓罗,是王爷最早娶进门的。要说起来,我们罗家也是世代宗亲,家父罗鹏瑞也曾跟先帝南征北战,开疆拓土…”
说这些时,她面上满是骄傲。
她的背景强大,这也是她能狂这么久的资本,顾知晏不过活的久了点,还敢在她面前横?
今日她就让这贱人后悔!
“原来是罗鹏瑞的闺女。到底是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顾知晏神色没有任何变化,漫不经心说:“萧暂呢?让他来见我。”
“顾知晏!你竟然直呼家父和王爷名讳!”罗氏面色通红,一拍桌子怒道:
“你好大的胆子,你眼里还有没有长辈,有没有尊卑?!”
顾知晏没有说话,手上一动,茶盏便从桌上飞起来,“哗啦”一声碎在了罗氏身上。
茶水四溅,几片碎渣已经深入了罗氏的皮骨。
她尖叫着倒地,浑身因疼痛不断战栗。
“罗鹏瑞?”顾知晏轻笑一声:“罗家偏房养的混子,以前上赶着给本侯提靴的,你还当成靠山了?猪油蒙了心认不清我是谁,敢在本侯面前提尊卑。”
罗氏不明白顾知晏的底细,只觉得一个公侯敢在亲王府叫嚣,简直不成体统。
她伏地哭喊起来:“苍天啊,反了,反了,儿媳殴打婆婆啦!”
罗氏的哭声太大,终于吵醒了正在犯迷糊的凌王。
他从塌上惊醒,一肚子的火,透过窗子看了看正厅,那邪火瞬间被浇灭。
罗氏怎么就惹上顾知晏了?!
凌王慌忙穿鞋,后来想了想,又脱掉,干脆直接光脚披着外袍跑出去,希望这苦肉计能对顾知晏管用。
罗氏一见跑来的凌王,立刻跪着上前,哭的梨花带雨:
“王爷,您再不来妾身就要被这不懂规矩的儿媳打死了,你看看她把茶盏打碎在妾身身上,都扎出血了,呜呜呜…”
凌王脸色惨白,不明白罗氏到底干了什么,能惹顾知晏这么生气!
“呦,睡醒了?”顾知晏没有动地方,换了个姿势看向凌王:
“千机处还有一堆事呢,本侯为了来看旧友,所以才给推了,结果你让本侯干坐了半个时辰,还派个疯婆子来跟本侯讲规矩,提尊卑。
萧暂,你出息啊!”
最后几个字,凌王萧暂心头猛然一跳,这才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准是罗氏又自作主张,想给儿媳一个下马威,这个没心眼的,也不看看这“儿媳”是谁!
他怒火中烧,一巴掌甩在罗氏脸上:
“你也不看看是谁?安定侯是先帝的忘年交,圣上都得叫一声“姑姑”,你有几个胆子,敢做圣上的婆母!”
话音未落,凌王便狠狠踹了罗氏一脚,连忙亲自去给顾知晏奉茶:
“侯爷别怪罪,都怪这妇人不懂事,冲撞了您,我给您赔不是。”
顾知晏看了看他冻的通红的脚,接过茶盏,没说话。
凌王心下一沉,继续赔笑着。
罗氏捂着发涨的脸,踉踉跄跄爬起来,浑身抖的更厉害。
她不知道顾知晏跟皇帝还有这么一层关系,早知道也不会去挑衅。
可是她的儿子不能白白成了残废!
她低头小声哭着:
“侯爷,是妾身不懂事,可妾身也是一时激愤,侯爷您不能强迫我儿萧亦均做男宠。我儿不同意,你就把我儿打成残废啊!”
她声音哽咽,怎么听怎么委屈,倒衬得顾知晏像个恶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