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暮色四合。
此时已是周末傍晚七点钟,北京城雨过初晴,从南京飞往北京的MU814航班已经准时抵达首都国际机场。
季文萱取了行李之后,给江洋打了一个电话。
“喂,怎么了?”男人的声音低沉而动听,却带着些隐隐的疲惫。
“工作是不是很忙?”她关切地问。
“嗯,有什么事吗?”
有什么事吗?他总是这样问她。
季文萱不由得苦笑,原来在江洋的概念里,妻子给丈夫打电话,一定要有事才行。
“我到北京了,刚下飞机,正在等行李。”她的声音虽然听起来有些低落,但仍然有着说不出的温柔感觉,就像她的人一样。
江洋淡淡地反问:“然后呢?”
“你……”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你来接我好不好?”
电话那端沉默了几秒钟,然后江洋低沉的声音再次传来。意料之中,他并未同意她的请求。
“我还有工作要忙,用我帮你叫出租车吗?”
“算了,不用麻烦了。”她的声音低低的,带着一丝说不出的失落和委屈,“我可以自己去打车的,不用担心。”
“那好,早点回家。”
然后,江洋利落地挂断了电话,任由无线信号这端的季文萱独自与忙音相伴。
这就是她和他之间最常见的对话,干脆利落,无从挑剔,却简短得让人觉得没有温度。
季文萱低叹一声,拖着行李往机场出口
可是流年不利,她居然迷迷糊糊地走错了路!等她突然回过神来,就已经站在了国际航班的出境边检处。
她有些无奈地抚了抚额头,一边在心里骂自己一句“废柴”,一边立刻换个方向奔着航站楼的大门匆匆走去。
可是她转身刚走出没几步,突然有人从身后紧紧抓住了她的胳膊。
季文萱顿住脚步,转身却看到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
她一边努力想挣开他,一边礼貌地开口:“这位先生,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确定我不认识你。”
男人并不理会她,直接把她拖到边检官面前,义正言辞地胡说:“您看,这位就是我太太,刚才她正跟我赌气,一不小心就走散了。我确实是去度假,真不是骗您。”
听闻这话,季文萱简直瞠目结舌。
为什么她突然想到最近很流行的犯罪方式?就是经常有陌生男人装成无知少女的男朋友,然后在大庭广众之下,明目张胆地把人拖走,带到一个鸟不生蛋的偏僻地方,再然后……
一定是她想太多了。
“喂!你这人怎么乱讲话?!谁是你太太!”也不照镜子看看你那张又圆又黑又油的大饼脸。
出于礼貌,后半句她是在心里默念的。
文萱转头对边检官解释:“警察先生,我和他没有半点关系。我是MU814航班的乘客,刚从南京飞回北京。请您安抚这位先生,至少让他别一直拽着我不放,我赶时间去金融街参加紧急会议。”
边检官皱着眉头想了想,然后公事公办对她说道:“还是要麻烦您出示一下MU814的登机牌。我并没有怀疑您的意思,只是不想冤枉这位先生。”
这个要求一点都不过分,所以季文萱并没有理由拒绝。
她耐着性子在单肩包里寻觅着登机牌,可是……
该死的!为什么她偏偏在这个时候找不到登机牌了?!
季文萱抿了抿嘴唇,转头看向边检官,眼神里除了尴尬,还有一点装无辜的嫌疑。
“那个,我、我好像找不到了。但我跟他绝对没有任何关系!”她就差大喊一声“Isear(我发誓)”了。
边检官一副“就知道你们有问题”的神情,说道:“很抱歉,女士,由于您和您先生目前的状况有违边防检查条例,我暂时还不能让您离开。”
听到这话,向来镇静的季文萱很不淡定地炸毛了。
“拜托!警官,您换一种比较正常的思维方式好吗?我不需要出境,也不需要边检!至于他……”
她嫌恶地瞪了中年男人一眼,然后继续言辞激烈地辩解。
“他能不能出境是他自己的事,要查他随便您怎么查,但是整件事情从头到尾都跟我没有一星半点的关系,为什么不让我走?!”
一旁,那个莫名其妙的始作俑者看了半天的好戏,终于找到了机会大放厥词。
“你快别胡闹了!什么MU814,编的还挺像真事儿。”他训斥季文萱的时候,满脸严肃,完全没有任何笑场的趋势。
季文萱满脸黑线地在心里问候这枚奇葩——你丫还要不要脸?COS江洋还COS上瘾了是吧?!你不误飞机才是人生一大憾事!
然后,她又顺带着问候了他的二大爷。
五分钟之后,季文萱恨恨地拨通了江洋的电话,向自己的正牌老公紧急求救。
“怎么了。”江洋的声音压得很低,语气也透着惯有的冷静与漠然。
她开门见山:“我遇到麻烦了,你尽快来机场接我好不好?”
闻言,江洋没有半分迟疑,立刻追问她:“具体在机场什么位置?”
“T航站楼,国际航班出境边检站。”
无线信号那端,江洋轻轻皱了皱眉头。他疑惑着,她说刚从南京回来,那为什么会在国际航班出境边检站遇到麻烦?
但他并没有多言,只轻声说:“知道了,等着我。”
“你记得带……”没等季文萱把话说完,电话突然就被他挂断了,“喂?喂!喂……”
她无可奈何地瞪着手机,真想用焦急的眼神把断掉的无线信号再接回来。
当然,她知道这只是妄想。
旁边两人明摆着一副看好戏的嘴脸,于是,季文萱不得已又一次拨通了刚才的号码。
“又怎么了?”这一次,江洋的声音里明显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不耐烦。
“那个,咳咳,”她似乎有些尴尬,干咳一声,复又继续说道,“你记得带着结婚证过来。”
“……”江洋愣了一秒钟,而后反问,“带结婚证做什么?”
被他这么一问,季文萱顿时觉得有些头疼,毕竟遇到这种麻烦事情,她显然没办法三言两语讲清楚。
情急之下她决定不按套路出牌,先震慑一下看戏的两位才是正事儿。
“老公,爱你,我等着你来解救我啊!”天地良心,法官作证,她真的已经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有四个加号那么甜。
江洋:“……”
谁能告诉他,炎炎夏日,为什么他突然一阵哆嗦?是车里空调开得太大了吗?
别说是他,就连当事人季文萱说完那句话也被自己腻得一身鸡皮疙瘩,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江洋没再多说一个字,猛打方向盘,挂断了电话。
私家车于是乖乖调头,载着它的主人,往某栋公寓驶去,那里存放着他和她的结婚证。
季文萱在电话挂断前的最后一刻,隐约听到了车轮与地面摩擦的声响。
她这才知道,原来江洋刚才挂掉她的电话就立刻赶往机场了。
原来,他并不是她想象中的那么不在乎她死活。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一个英俊挺拔的男人稳步朝他们这边走来。
这个人,正是季文萱的正牌老公——江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