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青山沉默了好一会,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好吧,我承认,我就是周洪刚。”
“你这个叛徒!”
华科志怒目圆睁,恨不得立刻开枪毙了周洪刚。
“你错了,我不是叛徒。”
“…………”
“我本就是国民正府的特工。”
“对我来说,都一样!”
“湘江一战,国军大获全胜,《中央日报》上说,到处都是洪军的尸体,用血流成河来形容,一点都不夸张。你们的残兵败将正在向夹金山逃窜。科志兄弟,咱俩相处时间也不短了,我觉得你为人不错,只是一时糊涂误入歧途,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华科志怒极反笑:“死到临头,还敢在这胡说八道!信不信我现在就毙了你!”
周洪刚正色说道:“我没有胡说八道,现实就是如此。看一看你身处的上海,在国民正府的领导下,百业兴旺,人民安居乐业。反观共党所谓的苏区,我就举一个小例子,偌大的瑞金,连一条像样的马路都没有,这说明什么?匪就是匪,除了强取豪夺,煽动老百姓闹事,根本不懂如何治理国家,为了这样的党卖命,你不觉得是在助纣为虐吗?”
华科志说道:“照你这么说,为独裁正府卖命就对了?苏区虽然穷了一点,但是人民的精神面貌积极向上……”
周洪刚冷笑道:“饭都吃不饱,还谈什么精神面貌?共党照搬苏联模式,饿着肚子也要唱赞歌,请问,这和封建王朝有何不同?”
华科志厉声说道:“周洪刚,我警告你,拖延时间没用,没人会来救你!我问你,麦琪里14号被巡捕房查封,是你从中捣鬼,对吧?另外,方永岩遇害,是不是也与你有关?”
正常情况下,只要确定周青山是奸细,直接就可以开枪将其击毙,完全没必要多费口舌。
方永岩的死,始终是一个谜,华科志想知道更多的细节。
况且,眼前的形势,周洪刚插翅难飞。
周洪刚忽然笑了笑,说道:“你以为,我真的是一个人来的吗?”
华科志警惕的看了看四周。
趁着对方稍微一分神,周洪刚将手里的公事包扔了过去,三步并做两步,朝附近的林子里跑去。
他对宋公园很熟悉,只要进了林子,就有机会逃出去。
人影一闪,王贵勇横身拦住了去路。
他手上举着一支勃朗宁手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周洪刚,喝道:“站住!”
周洪刚知道,面前这个略显紧张的青年,是华科志发展的新人。
生死关头,与其任人宰割,还不如索性赌一次!
他大吼了一声,合身朝王贵勇扑了过去。
“砰!”
王贵勇扣动了扳机。
子弹准确无误命中目标。
周洪刚身子晃了两晃,低头看了一眼胸口的血洞,仰面朝天摔倒在草坪上。
王贵勇呆立原地,手上还举着冒着青烟的手枪。
他第一次开枪杀人。
心理上还需要时间适应。
华科志飞跑过来,赞道:“贵勇,干的不错!”
周洪刚气若游丝,眼神渐渐涣散。
他只剩最后一口气。
“砰!”
华科志又补了一枪。
“撤!”
“从东门走!”
“贵勇,还傻站着干啥?警察马上就来了,走啊!”
“把枪收起来,保险关了!”
守在各处的行动人员,在华科志的指挥下,朝宋公园东门走去。
事实上,周洪刚的结局已然注定。
这次行动布置周密,他根本没机会逃走。
……
宋公园隶属于华界。
案子理所当然的由闸北警察局接手。
想要进一步展开深入调查,只能通过英租界巡捕房配合。
第二天上午,徐思齐奉命带队来到英百事务所。
涉及凶杀大案,便衣巡捕加上制服巡捕,来了差不多二十多人。
此刻,接待室内。
余晓曼坐在沙发上,不时的擦拭眼角的泪痕。
徐思齐说道:“周太太,最近一段时间,周青山有得罪过什么人吗?”
余晓曼摇了摇头。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宋公园?”
“不知道。”
“从家里出来的时候,你没问过他吗?”
“问了。他只说去见一个客户。”
“客户叫什么名字?”
“他没说,我也就没问。”
“为了尽快破案,周先生的一些私人物品,我们要带回去。”
“没问题。”
“你们住在事务所吗?”
“是的。”
“方便我看一下卧室吗?”
“当然。请跟我来。”
卧室紧邻换衣间。
墙上挂着一幅精致的相框,余晓曼和周洪刚手挽手,面带微笑的依偎在一处,看上去十分的幸福甜蜜。
余晓曼呆呆的看了一会,双手忽然捂住了脸,哭的泣不成声。
“周太太,节哀。”
徐思齐出言安慰着说道。
卧室不算大,大概有二十平方米左右。
屋内设施也很简单。
衣柜、书桌、茶几,沙发,梳妆台。
对一个中产阶级家庭来说,这些物件都很寻常。
角落里矗立着一个酒柜,透过门玻璃能够看到,酒柜内除了五六瓶洋酒,还有两瓶竹叶青酒。
见徐思齐注意到了酒柜,余晓曼哽咽着说道:“他经常失眠,又不喜欢服用药物,临睡前都会喝上一杯,主要是助睡眠……”
待了两个多小时,徐思齐带人离开。
眼见来了这么多巡捕,附近的街坊邻居都出来看热闹。
一楼恒记当铺小伙计也揣着手站在门口。
徐思齐停下了脚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顺喜。”
“认识周青山吗?”
“瞧您说的,楼上楼下住着,哪能不认识呢。”
顺喜说着一口流利的京片子。
徐思齐说道:“周青山为人怎么样?我的意思是说,他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包括和余晓曼之间的对话,其实都是巡捕办案过程中的例行询问。
对于周青山的死因,徐思齐心里一清二楚。
“周先生可是一个大好人,平时遇到逃荒要饭的,都会多给几个铜板,上次河南水灾,周先生捐了五百块,乖乖,那可是现大洋,一般人可舍不得……要说得罪啥人,还真没听说过。”
徐思齐转身刚要走,想了想又问道:“你是北平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