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达皱了皱眉,说道:“这翻山越岭的,你这腿脚好像不太方便吧。”
独腿男人倨傲的说道:“长官,要不咱们比比,咱们一起走,你要是能走的比我快,我掉头就回来!”
身后的村民七嘴八舌的说:“武老甲单腿蹦追得上兔子,就怕你们跟不上他。”
我看着这个叫武老甲的人一脸的倔强,说道:“好!咱们就比一比,可不是比快,比稳就行。”
武老甲话不多说,当先走在队伍的前头,我跟在他身后,要是不看他的下肢,根本看不出这是一个少了一条腿的人。
我边走边问道:“你这腿怎么弄的?”
武老甲啐一口,说道:“说起来都是晦气,踩到地雷炸断的。不过炸断了腿却保住了命!日本人来抓壮丁,他们不抓我这样的残疾。那些被抓去的壮丁,没听说活着回来过几个,就算活着回来了,也就剩下一口气。”
我说道:“所以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句话说的真是一点不错。”
武老甲叹了一口气,说道:“福不福的我就不要想了,我现在就是盼望着,你们能早一点打回来,或许我儿子还有的救……”
我说道:“你儿子也被日本人抓去做壮丁?”
武老甲点点头,说道:“我儿子叫武全福,他才只有十七岁,唉,也不知道现在是生是死。”
我有些惊讶,说道:“你儿子十七岁?那您今年贵庚?”
武老甲苍凉的一笑,说道:“长官,就不要和我说什么贵庚的话,我这条贱命,哪里配得上一个贵字!我今年才四十二岁。老婆死了,儿子又这样……想起这些事,人老的就快。我本来名字叫武甲,就是因为长得太老,村里人都叫我武老甲。”
我没去细问他老婆是怎么死的,能够让一个四十岁的人衰老的看起来像是六七十岁的人,可以想象那一定是一段不堪回首痛断肝肠的过往。
我们爬到了武家村的后山坡,再转过去就能够走去摩云岭的方向,武老甲回头看了看跟在身后稀稀落落的士兵,得意的说道:“长官,我没有吹牛吧,我走的稳着哩。”
我拿出望远镜看了一会摩云岭的方向,说道:“武老甲,咱们从这直接下去,是不是就能走到摩云岭后山的山脚?”
武老甲摇摇头,说道:“可不能直接走。直接走,有地雷,我的这条腿就是在那被炸断的。”
钱小六挤过来,说道:“老乡,有地雷咱们不怕,知道我是干嘛的吗?我就是专门排雷的工兵。”
武老甲说道:“工兵也没有用,你能排几颗雷?三颗五颗?老总,那里是雷区,可不是只埋着几颗地雷!”
我们这才知道,原来日军并不是放任后山没有任何防御措施,他们也担心万一有人摸到他们的后山。
他们的防御措施就是在必经的路上,布置了大量的地雷,形成全覆盖性质的雷区。
我不知道雷区内有多少地雷,可是我知道自己只带来一个工兵,无论钱小六有多大本事,让他一个人去完成一个工兵连的任务,实在是太不可能。
我对谭卫民说道:“去告诉卡罗尔雷区的情况,让他测算一下方位,将来反攻的时候好做好预防。”
谭卫民跑去跟卡罗尔一说,卡罗尔立刻把他的仪器都架设上,测算着雷区的准确方位。有这样精确的数据,对我们将来的行军部署是最为重要的依据。
我问武老甲,说道:“那按照你这么说,我们是过不去了?还要另想办法?”
武老甲微笑着说道:“长官,我既然主动要求带你们来,怎么可能过不去哩,我带你们走另一条道!”
我把地图铺在地上,仔细的在地图上寻找着,回头对武老甲说道:“还有道?在哪里?地图显示咱们眼前的这条路是唯一通向摩云岭后山的必经之路。”
武老甲说道:“这山里的村民都没有人知道这条道,你们的地图上怎么会有?这是我花了几个月的时间走出来的道,我叫他全福道,我本来是想能偷偷把全福从这条道带回家……”
我收起地图,说道:“好!咱们就走这条全福道!没准还真能把你儿子带回来。”
武老甲摇摇头,叹道:“长官,你不用给我宽心丸吃,不可能的,这条道也只能到摩云岭的后山,再往前走,鬼子的守卫是很严的,不要说是带出来一个人,就是飞出一只鸟也不可能。”
我笑了笑,安慰着他说道:“万一呢?有个希望总好过没有。”
我们跟着武老甲钻进一片矮树林子,说是林子,根本和荆棘没区别。要不停的扯开眼前的树枝,稍不留神就会被锋利的树枝划破脸,没走出一百米,三十几个人几乎个个挂彩,衣服也被刮的到处都是口子。
卡罗一路上都在嘟嘟囔囔不知道在说着什么,虽然我不懂英语,我也知道他一定是在抱怨和咒骂。
其实卡罗尔已经很受照顾了,他和梁参谋基本是走在队伍的中间,是在众人的保护下穿行这片荆棘,他们受的伤比起其他人来说根本就是微不足道。
矮林子即将走完,武老甲又回头叮嘱着,说道:“注意脚下,还要注意头顶。”
我们很快就明白武老甲说的是什么意思,走出矮林子,前面是一片石林。
说它是石林,是因为到处都是从山上掉下来的石头,摔在地上,形成了各种锋利如刀子一样的碎石。
每走一步都要提醒自己不要踩偏,因为一脚踩不稳摔出去,可不是鼻青脸肿那么简单。运气好的话被地上的石头在身上戳几个洞,运气不好的话,一脑袋撞上随处可见的带尖的石头,可能连命都没有。
不仅仅是脚下,还要随时防备不要被山上时不时滚落的石头砸到,从高处落物,就算只是一块小石头也能要人命。
王四宝在队伍里小心翼翼的走着,说道:“这个武老甲带我们这是去阎罗殿吗?”
旁边的一个丘八说道:“不是阎罗殿,也是奈何桥……哎呦……”
这家伙一没留神,一脚踩偏,身子平摔出去。幸亏是戴着钢盔,要不然这家伙铁定开瓢,即使这样大腿上也被锋利的石头割伤了几道伤口。
上官于思这一路上是最忙的人,他要不停的给人包扎伤口,一些小伤干脆都来不及处理,因为我们要赶时间,我们必须在天黑之前穿过这条难走的全福道。要不然,这条道白天走的尚且这么艰难,要是在夜间行走,怕是要有伤亡的可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