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迪从梦中醒来,她起身看了看窗外,雪一直下,无法根据天色,辨认出具体时间。
她突然感觉很孤单,甚至衍生出了恐惧。
此刻,侦探先生正坐在客厅看书,右手握着石楠木烟斗,清淡的薄烟袅袅而上,空气中弥漫着药草的清香,他抽动鼻翼,焦糖味令人感到迷醉。
啪嗒——
抬头看向橡木楼梯,两道视线交织在一起,气氛有些诡异,有种舞台谢幕的感觉。
乔伊随手合上古籍,盯着姑娘,仔细地端详,只从表面上看,她的状态似乎还不错。
可能是从小养成的习惯,温迪与人对视时,总喜欢将俏脸微微扬起,小巧精致的下颌与修长的脖颈间,呈现出一种傲慢的弧度,即便神情淡漠,也更像是故意为之,令人心生倾慕。
脚步声细碎轻微,但在寂静中,却显得十分突兀,侦探先生想要说些什么,可嘴角触动了几下,始终不知该如何表达,只能继续保持沉默。
这就像一场游戏,谁先按耐不住,率先开口打破寂静,便是输家。
蜷缩在羊毛地毯上的长耳猫,睁开玻璃瞳,随后又翻了个身,仿佛什么也没有看见。
昨天下午那个离奇、微妙的吻,让乔伊心生波澜,他感觉心中萌生了一种异样之感,杂糅着各种情绪。
几分钟后,侦探先生起身走向厨房,他记得那里放着一罐咖啡粉。
“现在才凌晨三点,你不再睡会儿吗?”
环境阴暗,只有松木柴散发着暗红色的光,乔伊立于幽暗中,光影在脸上斑斓交错,仅能看到一丝轮廓。
“需要加糖吗?”
声音从厨房里传来,却依旧没有得到回复。
见温迪不愿意说话,侦探先生只能按照日常习惯,往杯碟里放了两块糖。
说实话,他并不清楚,为何所有人都莫名的信任自己,而那种期待感与负重感,实在令人心生厌恶。
布莱斯夫人身上隐藏着太多秘密,确实引起了侦探先生的好奇,但他还有其他事情要做。
胡思乱想中,乔伊端着杯碟,从厨房里走出,而一双忧郁的美眸,时刻关注着他,直到身影逐渐清晰。
维斯顿主任斜靠在软垫上,如同一尊女神塑像,只不过举止慵懒,不复之前的英气、骄傲,眉宇间也失去了生机。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黑咖啡浓郁的焦苦味,在空气中弥漫着,温迪下意识地接过杯碟,用银汤匙来回搅拌,低头不语,就像沉浸在另一个世界。
“如果想要调查她的去向,你应该亲自去一趟交通局。”三流侦探坐回原位,自顾自地说着,“我觉得,布莱斯夫人能操纵神智,以一种极为高明的手段。”
“不过,那种能力绝对有一定的限制。”乔伊将曾对约瑟夫先生说过的提示,平静地复述了一遍,“否则,她没必要浪费时间。”
火光忽明忽暗,温迪觉得很冷,漫无边际的黑暗袭来,她只能待在原地,静静地等待,无法反抗。
过往的一切,在脑海里不断翻腾,喜悦、忧伤、爱慕、怨恨,它们有了生命,正呐喊着,但很快又重回平静。
“大概,只是做了一个漫长而真实的噩梦,等我一觉醒来,会重新抱住布莱斯夫人,在月光下。”她想。
然后,侦探先生看到咖啡杯里漾起涟漪,他向前倾斜身子,鬼使神差地掀开几缕发丝,姑娘出乎预料的温顺,没有抬手阻拦。
痛苦、怨恨、甚至是回忆美好时的欣喜,显得格外分明、极具感染力,如她俏丽的容貌一般,灰蓝的瞳孔、素白的肌肤、红的唇……
很快,温迪回过神来,却没有做出其他举动。
“你无法掌控所有,即便是高高在上的神祇,也不能。”乔伊摇摇头。
女爵抿着嘴,她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作为维斯顿家族的继承人,时刻保持理性,是一种美德,应当刻入灵魂。
正准备充当人生导师的侦探先生,突然听到了马蹄声。
“外面有人来了,或许是来接你的。”说完,乔伊松开手,递了张纸巾过去。
那是维斯顿家族的私人卫队,银箔徽章在路灯下,闪烁着光芒,如果侦探先生走出公寓,迎接访客,就会发现为首者的脸部轮廓,与温迪有几分相似,只不过更为坚毅。
叮铃铃——
发出急促的电铃声传来,手摇式电话机晃动起来,不用想也知道,绝对是诺顿管家。
“接下来,您有什么打算?”
无视了身旁吵闹的电话机,乔伊点燃卷烟,偏头看向窗外,脚步声越来越近。
“去找她,复仇。”
预料之中的答案,但侦探先生还是将视线挪到了温迪身上,她的眼眸中依旧闪烁着迷茫、惶然。
叩叩叩——
“那么,要一起去吗?”
三流侦探站直身体,微笑着看向新雇主。
“嗯,我明天晚上出发。”
叩叩叩——
敲门声再次响起,看来访客不太懂礼貌,温迪放下银汤匙,投去担忧的目光。
“为什么要明天?”侦探先生走向门侧的衣帽架,取下防寒风衣以及猎鹿帽,却没有开门。
“我只有八天的时间,所以只能尽快离开这座城市。”
“喵呜……”
长耳猫不再装死,它主动跳到主人肩头,轻轻叫唤了一声。
“有什么需要携带的东西吗?”
说着,他回到客厅,从沙发夹层里取出硬木枪盒,熟练地拉开背带,套在身后,就像个年轻的狩猎者。
“波尔森先生,您在客厅吗?”
然而,回答者不是温迪·维斯顿,而是一个陌生人。
“算了,先离开公寓再说吧,如果我被通缉了,你有能力帮忙解除的,对不?”
“当然,以温迪·维斯顿的名义起誓。”
“波尔森先生,您……”
“闭嘴,我不在!”
低声喝骂了一句,三流侦探抱住女爵阁下,来不及体验那种温暖,他直接走进空间之门。
此刻,公寓里只剩下即将燃为灰烬的木柴,在努力发出声响。
“为什么突然反悔了?之前不是拒绝帮忙……”
“或许是因为,我觉得你应该像鸢尾花一样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