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楚冠军侯,苏景行。
这个看上有些简单儒雅的名字,是取自《诗经》里的小雅,其意为‘高山仰止,景行行止’的意思,充满着儒雅诗意的韵味。
不过话又说过来,苏景行这个人,长得也确实有些儒雅文弱,看起来就像是谦谦君子般的诗书文人。但谁也不敢想象,就是那个长相白皙腼腆的文弱书生,能做出文定武功那样霸气的功绩。
即使时隔多年,林宗吾再次想起那人的时候,心里也依然免不了对其的那份敬重。让人永远也不会忘记,当年那个人的风采,始终压制着同辈人的锋芒。
“可有的时候也许真的就是盛极必衰。”
林宗吾沉默的想了想,嘴角忽然翘起,有些自嘲的说道:“苏景行似乎就像是用了余生几百年的成就,来换取人生前三十几年的辉煌,因为他这个人太过耀眼,沧海郡原本不过世袭沧海侯,可到了他那里,军功荣耀险些半步封王,也只能勉强封为冠军侯。他这个真的有些太过耀眼,让人感觉有些不太真实,尤其在位极人臣以后,楚王好像真的就没有什么可以给他的了。”
许青云闻言面容复杂,他抬头轻声问道:“那最后怎么了?”
“最后?”林宗吾闻言摇头嗤声笑道:“现在不就是最完美的结局了吗?冠军侯苏景行战死北疆,长公主殿下悲伤过度死于沧海。整个沧海郡偌大的苏家,也不过留下不足三岁的小郡主。”
“小郡主。”
许青云面容苍白,他双手紧握着缰绳,目光有些恍惚,他想起了大师姐苏珂的事情,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老黄牛摇晃着迈步前进,在西出渔阳郡以后,官道已经出现很多正规的楚国军队,他们面容严肃凛然,对于过往车辆全部登记盘查。
好在林宗吾对于这种事情有些经验,将书院文书还有楚王朝的通关信笺交出,牛车就已经成功顺利的进入渔阳郡,许青云虽然始终都在驾车,但他整个人都有些浑浑噩噩,一直都在想着沧海郡苏家的事情。
“林先生,苏景行不是战死沙场吗?”
他驾车驶过渔阳郡县城的街道,可眉头始终蹙起,目光望着前面远去郢都的道路,心里充满疑惑的问道:“可你为什么说是楚王害死了他?”
林宗吾依靠着车厢,双眼半眯着,声音淡淡着说道:“道理其实很简单,你非要让已经受伤的猛虎,去北域冰原消灭狼群,想不战死都很难。”
许青云闻言心里微惊,他清楚北域冰原的狼群,指的自然不是真正的狼群,是那些自古繁衍至今的魔族,当初小佛山慧明禅师镇压的乱魔钟,也是出自于魔族黑帝的手中。
“楚王让苏景行去冰原干什么?”
“不出一兵一卒,一道诏书,就让他去杀黑帝。”
“然后苏景行就这么去了?”
“当然,若不然他也不会死!”
“我靠!”许青云忍不住吐槽道:“这苏景行是白痴吗?!”
“也许吧,”林宗吾摇头感慨道:“可这个世上能有几个白痴?他苏景行能成就冠军侯,真的会是白痴吗?”
许青云不清楚当年发生的事情,自然不会理解苏景行的做法,深入冰原那种冰冷黑暗的地方,可能对于很多七境的强者来说,都不敢保证全身而退。
“沧海郡的事情,也许真的没有那么简单!”
他心里这样想着,牛车就也已经摇摇晃晃的驶出郡城,在楚国现在这种大势下,城里的百姓还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丝毫没有意识到这次王侯们的博弈,可能会波及的层面是有多广。
“楚王朝自当年吞并齐、赵两国,就已经开始慢慢的发展壮大,十几年前三国伐蜀,虽然付出不少的代价,但得到的却是蜀国东南三郡的广袤平原,整个大楚已经呈现出真正王图霸业的气势。”
“百姓安居,国泰昌盛,可越是这种时候,大楚越是需要内部的统一。”
许青云驾车驶过县城,再次出城的时候天色已经全黑,傅青柠几人在车厢里也已经睡着,他跟林宗吾两人在车厢前借着月色慢慢驶向更远处的古道密林。
“林先生觉得现在这种局势,是楚王造成的吗?”
“这不是楚王造成的结果,是整个楚王朝必须经历的结果,楚王不想看到封疆裂图的王侯,因为那样不是统一的王朝。王侯也不喜欢看到楚国真正的统一,因为那样的楚国,说到底不过是楚王一个人的楚国。”
“林先生想要什么样的楚国?”
“我吗?”林宗吾哑然失笑,摇头说道:“现在不是问我想要什么样的楚国,而是应该问百姓们想要什么样的楚国。”
许青云闻言微微一怔,他心里忽然充满彷徨,也许前世生于大河州妖族,生性天生有些凉薄,对于王朝的百姓似乎没有太过在意,生生死死因果轮回,也不过是那些大人物们的棋子罢了。
他沉默的握着缰绳,看着远处苍茫的夜色,平静说道:“我不会在乎他们的死活,我只会在意那些在意过我的人,我要让她们不要受到伤害。”
林宗吾有些意外的抬起头,他看着许青云的侧脸,月光下不过十几岁的少年,拥有着棱角分明的脸颊,平静的目光就像冰冷月色,没有丝毫人间温情。
他沉默的想了很久,忽然感慨道:“你真的让我很意外,像你这般年纪的少年,稍稍有些本事,追求的往往都是兼济天下,可你想的却是独善其身。”
许青云沉声问道:“我这样难道有错吗?”
林宗吾闻言摇头失笑道:“若是十几年前的我,定然要把你喷的狗血淋头。”
许青云沉默的不语。
林宗吾继续说道:“你很强,不只是剑意强大,就连你内心也强大的超乎我的想象。只是你看上去虽然平和,但心气太傲,若是跟苏景行一个时代,当年冠军侯的位置,也许不一定就是他的。”
“但你们两人的结果,想来也不会相差太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