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队进入北平,佟麟阁即刻命令关闭左安门、永定门等南城门,同时带领赵登禹、冯治安、何基沣、郑大章等人赶往冀察政务委员会办公地点的中南海。
等经过前门的时候,往日热闹非凡的前门地区商店闭户、百姓绝迹,冷冷清清的仿佛鬼蜮一般,偶尔有几个老人,看着9军溃逃下来的官兵,居然一个劲的鞠躬行礼:“抗日有功的9军、保护百姓的老总,我们给你们行礼了!”
这样的话如同鞭子一般,狠狠地打在佟麟阁的脸上,他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脚下加紧,快步冲进中南海。宋哲元和潘毓桂正等待着他们,除了他们两个之外,还有邓哲熙、秦德纯、陈觉生(他是北宁铁路管理局局长兼冀察交通委员会主任委员)等人。
看见佟麟阁和赵登禹进来,宋某人还无妨,潘毓桂却吓一跳,暗骂小日本无能:都已经把他们撤退的路线告诉你们了,居然还能让他们平平安安的回来?小日本都是废物!
赵登禹看见潘毓桂人模狗样的坐在宋哲元身边,眼珠子都红了,冲过去,一把揪起了他,正反阴阳的给了他4个嘴巴,“潘毓桂,我cnm!日本人给了你什么好处,你不惜出卖弟兄?”
潘毓桂做贼心虚,却也知道,这会儿万万不能承认,当即没口子的叫起撞天屈来,“舜臣,你干什么?放开我!宋军长,这是怎么回事啊?”
宋哲元不知道怎么回事,硬是把两个人分开来,潘毓桂地老鼠似的窜到他身后,拉着宋哲元的衣角,瑟瑟发抖,“你……舜臣,有话好说,何必动手?”
“军长,潘毓桂通敌卖国,我的1师两个团从河间调回,半路遭遇日军伏击,就是他告的密!还有,佟军长从南苑撤离,也是他告密的!要不是有弟兄们拼死冲杀,就都死在日本人的枪炮之下了。军长,留着这样的王八蛋,等于是养虎遗患啊!您把他交给我,我保证,让他老老实实的都说清楚!”
“我没有!”潘毓桂引吭大叫,“明轩兄,我和你相交多年,你难道还不相信我吗?我潘毓桂虽然和日本亲善,可我也是中国人,又怎么会做出那种背弃祖宗的事情来呢?”
宋哲元也不肯相信潘毓桂会给日本人暗通消息,一个劲的摆手,“舜臣、舜臣,你且稍安勿躁,燕生绝不是那种人。这其中一定是有误会!”
“一次是误会,两次也是误会吗?军长,您不能相信这个混账东西,您听我一句,立刻枪毙了这个杂碎,也为我那牺牲的,000个弟兄报仇!”
“赵登禹!我还没死呢,9军的事情轮不到你赵登禹做主!”宋哲元终于不能忍耐了,大力一拍会议桌,厉声吼叫起来,“潘毓桂绝不是汉奸,我宋哲元敢以身家性命做保!你要是杀他,就先把我杀了!”
会议室的门突然被人从外推开,一个体型壮硕的汉子满身是血的冲了进来,宋哲元这会儿已经是草木皆兵,吓得尖叫一声,坐在了椅子上——他以为是日本人杀过来了呢!“你……”
“军长好!”
听到这一声问候,宋哲元的心立刻放回肚子,干咳一声,问道:“你是哪个部分的?怎么问都不问,直接闯门?也太没有规矩了吧?”
冯治安赶忙站起,说道:“军长,这就是戴小点,卢沟桥战事时所部的连长,现在是7师19团团长,不瞒您说,日军在团河狙击1师的01、04两个团,还有今天日军在大红门附近狙击佟军长的部队,都是亏他提前带兵赶到,杀退鬼子!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啊。”
“啊、啊!”宋哲元和潘毓桂同时向戴小点看来,二人目光中含义各不相同,一个在想,我9军能有这样的虎将,莫非我宋哲元的运势还没有到头?另外一个则是心中大骂:小孽障,我的事情,全让你给坏了!
“既然是自己人,也就不必多说了。”宋哲元如是说道:“可怎么这么不通礼数,这里是什么地方,也是你一个小小的团长能擅闯的吗?”
戴小点满是血污的脸上漾起一抹微笑,露出两排整齐雪白的牙齿,不知道为什么,潘毓桂心中一阵害怕,只听他说道:“军长,卑职知道自己做错了,这就出去。不过临走之前,找您借个人。”
宋哲元一愣,下意识的问道:“借人?你想借谁?”
戴小点一摆手,三五个持枪的战士如虎狼般冲进来,拧住潘毓桂的手腕,把他当场控制住了。潘毓桂这回可真害怕了,他和赵登禹总还有几分香火情分,这个姓戴的满身杀气,找自己能有什么好事?“军长?军长,这……”
“戴小点,你这是干什么?潘毓桂是政务长,岂容你粗暴对待?你把他放开——我命令你,把他放开!”
戴小点面无表情的敬了个军礼,声音也是冷若冰霜:“军长,莫说他只是个政务长,他就是天王老子,今天也得死!”
“不!”潘毓桂凄厉的惨叫一声,身体完全瘫软了下去,同时,一股尿骚味传来,竟是被当场吓尿了。
宋哲元勃然大怒,厉声喝道:“来人、来人!”
喊了几声,却没有动静,戴小点冷漠的说道:“军长,您别喊了,怀仁堂上下都被我的19团缴了械了!”
宋哲元万万没想到这个戴小点居然有这么大的胆子?!一张脸气得绯红,自知和这样的兵痞说不进去,转头痛骂冯治安:“仰之,……戴小点是你的兵,你……你是怎么带兵的?”
冯治安从来是老好人,很不愿意得罪任何一方,急得团团转,“军长、您别生气,别生气,小点也是……,您……您等一等,您等一等。”
戴小点理也不理,给赵登禹使了个眼色,转头就走。他身后,是被硬生生拖出去的潘毓桂。
可怜潘毓桂,今天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了。急得他嗷嗷惨叫,手指胡乱的在空中到处乱抓乱挠,两个押解他的士兵居然弄不住他,给他得空腾出一只手来,握住了进门的铜环,顿时像一把铁钳子似的,把手指套进去,怎么也不肯松开了。
宋哲元等人又惊又怒,更有赵登禹和佟麟阁则是心中暗暗叫好,也跟了出来。戴小点拿过一支步枪,掉转过来,用枪托重重的砸在潘毓桂的手背上,疼得他尖叫一声,便不由自主的放开了铜环。
连鹏和石十七趁这个功夫,拖死狗一般的把他拖到怀仁堂前的天井,天井下站着六名战士,手中提着乌黑锃亮的钢枪——竟是连行刑队都预备好了!
这一下,潘毓桂知道不好,眼泪鼻涕流了满脸,呜呜大哭着求饶起来,“戴兄弟,你饶了我吧,我也是一时鬼迷心窍啊!我求求你,我家中还有妻儿老母……,求求你,饶了我,我下辈子当牛做马,为死难的兄弟赔罪啊!军长,军长啊……”
宋哲元如五雷轰顶一般,他可真没想到,潘毓桂居然真做了日本人的走狗!一时间竟是呆在了台阶上,脸色也变得煞白!
两个士兵把潘毓桂带到对面的墙下,戴小点也跟了过来,示意战士走开,大声说道:“潘毓桂,你也是华北名士,便是死,也得有个名士的样子,哭哭啼啼,左右也躲不开今日的死刑,传扬出去,没的丢了你的面子,又何必呢?”
“戴兄弟,我……我知道错了!”潘毓桂泪流满面,嚎啕有声,抱着戴小点的腿,怎么也不放开,“戴兄弟,你饶了我!我家中有妻儿老母,等我照料,我……我……我甘愿献出所有身家,捐资军用!我潘毓桂向天发誓,今后一生茹素,以补我前半生罪衍!要不,我削发为僧,出家离世……?”
戴小点眼圈通红,大声骂道:“潘毓桂,你以为捐出家产、一生茹素就可以抵偿你的罪过了吗?有多少弟兄因你而死?哪一个家中没有父母妻儿?你害死那么多人,居然以为出家为僧,就可以逃避责罚?你也不怕佛门圣地会为你的污秽之躯玷污?就是天王老子来,也救不了你——你今天一定要死!”
“不!不!我……我,我不服,我要上诉到法院,北平是有……法的地方……”
“现在是战争期间,一切由我们这些人说了算!”戴小点一脚把他踢开,手举向空中,“预备!”
“等一等!”潘毓桂自知命运已经不可改变,反而涌起了些许勇气,摆手叫了一声,费力的爬起,面对枪口站好,胡乱的整理一下身上的马甲,昂起头来,“行刑!”
“砰!”六枝步枪同时开火,子弹穿透身体,打得墙上飞溅起砖头的碎末和烟尘——他几乎是立刻就死了,暗黑色的鲜血顺着他匍匐下去的尸体缓缓流淌出来。
戴小点摆摆手,示意战士们把枪收好,自己则走到台阶下,规规矩矩的敬了个军礼:“军长,卑职不顾军中规矩,以下犯上,甘愿领受军法,请军长处置!”
宋哲元哪里敢说一句处置的话?怀仁堂内外都是19团的人,行刑士兵手中的钢枪还在冒着青烟,自己一句话说错,谁知道这群杀红了眼的丘八会不会把枪口对准自己?
他一愣的功夫,佟麟阁在他身边说道:“明轩,戴小点是军中公认的虎将,眼下情势危急,正是用人之际。再说,潘毓桂又当场做供……,此事,还是算了吧。”
宋哲元能坐到如斯高位,当然不是糊涂人,闻言点头:“哦、哦。对,潘毓桂出卖友军、出卖良心,就是戴团长不处置他,日后我也会亲自枪毙了他!你……嗯,你没有过错,反而是我,哎,没有识人之明啊!舜臣,你是对的,是我错了!信错了这个败类!”
赵登禹自然恭维几句,和佟麟阁护着宋哲元一路回会议室去了。临转身的时候,他向戴小点竖起了一个大拇指!(未完待续)